,又惊又怕。
她稍作思索,刻意撇开自己与那人的关系道:“奴婢这种样貌平平之人,宫中比比皆是,大人怕是认错了。”
“大人?”怪人倒也不纠结话的真假,只是捉住这二字饶有兴趣地重复了一遍,惹得琅秋更加不知所措,他又道,“你入宫几年了?”
琅秋正要答三年,怪人便自说自话起来:“罢了,看你还是个小姑娘,怕刚入宫没多久,不认识我也是应该的。”
琅秋便识趣地没有再答,默默地侧过身子,在宽大的宫道中,生生让出一条由她和红墙挤出的小路。怪人见状,有些好笑地看了看这个正气凛然的小宫女一眼,心道这是要送他走啊。
行吧。他也没为难琅秋,落下一句“记得看路”,便真的从那小路中与她擦肩而过,消失在琅秋的视线中了。
琅秋压下扑通扑通的心跳,长长吁出一口气,终于又想起姑姑的吩咐,赶紧加快脚步朝掖庭奔去。
午后万礼具备,琅秋这样阶级的宫女自然还够不上在御前伺候,便被打发到膳房打下手。即便她们是皇帝身边的人,只要地位不高,照例当寻常下人使唤。
琅秋家底不差,原是家道中落的商贾独女,小时候也是过过些时日的殷实生活,因此性子比旁人都要冒头些。
但若真口无遮拦、心无城府,怕也是进不了这最体面的地方。在旁人看来,哪怕一年见不了皇帝几眼,也算是蒙着圣恩。
紫宸殿距离御膳房并不远,但她与那片不敢奢望的天地却已经是咫尺天涯了。琅秋没有再想,撸起袖子老老实实地择起菜来,不敢怠慢,毕竟谁都不知道在这一截芹菜会到哪位贵人的碗中。
期间她听说,今日圣上似乎心情异常好,大手一挥赏赐了整座紫宸殿中人。约莫是哪个国家的使臣进献了什么奇珍异宝,又或者是不绝于耳的奉承拉拢,总之直到圣宸宴结束,还少不了更多的人沾光的份。琅秋只有在每年家宴和中秋宴后有幸领走几筐糕点,那身居高位之人总是藏在人群后,仿佛能给她瞧上一眼就是莫大的恩赐。
想到这,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瞧着日头快落,身边的姐妹不时被姑姑叫回去,手中的柴都添了第七轮,锅中的水开了又冷,又无所事事起来。
突然,一阵哄闹声从膳房外传来,琅秋连忙甩下柴火跑出去查看。
然而,她一走出去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个半死,司礼监大监的那个干儿子冯钟,疯疯癫癫地从门外跑了进来。他的帽子歪歪斜斜地搭在肩膀上,衣服也是四分五散,像中了邪似的,嘴里不住往外冒着听不懂的嘟哝。
整个膳房都被他神神道道的模样吓得四处乱窜,像避晦般躲着冯钟。
琅秋被吓得动弹不得,腿一软差点跪坐在地。
“来人啊——救命啊,这里有人中邪了!”
“快来人啊,救命啊——”
在乱作一团的人群中,琅秋眼睁睁地看着冯钟跌跌撞撞地朝她走来,眼神依然空洞无神,仿佛一片用木棍支着的纸人,她拼命地咬紧牙关,不想让局面更加混乱。
等到冯钟越来越近,琅秋也渐渐冷静下来,她倒不是不怕,只是一种古怪的责任感突然降临在她肩上,让她在纠结后仍然选择面对。她小心翼翼地挪了挪位置,冯钟仍沿着原来的方向走动,嘴里的话也越来越清晰:
“...永埋荒墟,割舍剜心,独食絮果...”
冯钟的嗓子吊得极细,每个字也是气若游丝,听得直教人心痒痒。琅秋心想,平日他们这些太监讲话都没这么腻歪。
不过她还是听出来了,虽然不知出处,但应当是一句戏词。
趁着冯钟不留神,琅秋已经退至水缸边,抄起身边人递来的水瓢就甩了过去。
宽大如丝绸的水缎在空中抡了个圈,扎扎实实浇在了冯钟脑袋上。
大伙都屏息地等着冯钟的反应,谁成想下一秒几个小太监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把呆在原地的冯钟敲晕,丢在了担架上。
琅秋总算松了口气,跟着大家一块凑上去,看见冯钟还没晕死过去,眼睛半睁不闭的。他的神态比方才已经正常许多,只听见他望着天,没头没脑地又说了句:
“有鬼,台子上有鬼。”
什么台子?琅秋困惑地问了句。
那几个小太监没等他回答,赶忙把他的嘴堵上,边说着“散了散了”边把人往外扛。
“真是晦气,明儿个圣宸宴要被他给搅黄了,我们脑袋都不保。”
“就是,我看平时老祖宗就是给他好脸色太多了,这么快就遭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