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闹腾了半夜,屋内灯火通明,院中的婢女皆不得安睡。可即便如此,并有有人前来,她低眸沉默地盯着摇曳的烛火,想来她们是预备再磨一磨她的性子。
而后她抬头打量跪在自己面前的安歌,一脸坦然,随即她明白了,这将是以后陪着她的人,必要时还得捆住她。
她顿觉意兴阑珊,又光着脚走到床边,躺下,吩咐一声,“卯初时分记得叫吾起身。”
安歌原以为她会为此大发雷霆,却不想她只是沉默片刻便揭过了,一时间未曾反应。再抬头去打量她时,芈元早已放下帐子不欲多话。
她也只能吹熄烛火,静悄悄地退下。
屋内又一次暗下来,她闭着眼强迫自己陷入沉睡,可是却依旧警醒,时刻注意晨鼓声。
卯初时分,安歌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尚未撩开帐子便见芈元已然起身。她一惊,连忙放下水盆,撩开帐子,为她更衣。
“制一张棋盘。”她指了指床边的小几。
如芈元一般,安歌也一夜难眠,她思绪半夜也琢磨不透这位公主的想法。当日夫人让她来照顾她时,她只当是教养一个孩子,要时时刻刻叮嘱看管她,如今看来……
她梳头的手一颤,呼吸也紊乱了些,正要开口时,芈元一把撩过自己的发梢,半散着发径直走到床边。
“沏壶茶。”她坐下,取出棋子摆出一个十分简单的棋局。
她才初学,棋艺并不好,也不喜欢,觉得无趣极了。
可是大祭司压着她学,软磨硬泡,她才不得已坐下,可以就觉得无趣。一张方方正正的棋盘,只有黑白两色,不是你来就是我往,偏偏有些人能一坐一天,而她显然不是。
她曾反驳,大祭司说过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可如今坐在棋盘前,莫名的,心境舒畅了些。
安歌轻手轻脚地奉上一杯茶,又默默退到一边。
一局刚入门的棋局她折腾得不亦乐乎,连时辰都忘记了,连身边站了人也不知道。
直到有人接过她手上的一枚棋子放在一处,她才恍然抬头,屋内只剩下她与华阳夫人,甚至连安漓都只能守在外间,她知道该来了。
“这是谁教你的?”她并未开门见山地询问昨夜之事,似在叙家常一般,也未见任何异色。
“大祭司教的。”她答道。
华阳夫人点点头,“差点忘了,你是由她抚养的。”她又落下一子后,抬手示意她继续,芈元不明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与她对弈,“她待你应当极好罢。”
“是,犹如亲生。”她提及大祭司时,少了些许的戒备,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她温和地笑了笑,“祭祀宫常年无人,也只有每年祭祀时才热闹些。寻常时候,只有大祭司一人独守。有你在,她应当不寂寞。”
芈元闻言,沉默了下来,带着无言的悲伤,只低着头,不说话。
“你父王说你历来活泼乖巧,来到这里,为何总是沉默不言?”华阳夫人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捡起放入棋篓中。
芈元看着一粒粒黑白相间的棋子一颗颗被装进去,道:“初入咸阳,不明局势,少说少错。”
华阳夫人一愣,随即轻笑一声,“她当真是教了你不少东西。历任大祭司,都是聪明人。”她将视线移向窗外,下了一夜的雨,晨早的空气格外透亮,“你知道大祭司为什么不能离开祭祀宫吗?”
芈元摇摇头。
“非死不得出。”
这句话宛如一把重锤,狠狠地捶在她的头上,直将她锤得晕头转向、头晕目眩,她顿觉大汗淋漓、后背发凉,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直至下一任大祭司继任,否则,她这一辈子只能呆在此处,她应该不会告诉你。”华阳夫人转过头,充满了怜悯之色,“大祭司地位崇高,掌握着通天地鬼神的力量,受万人敬仰,自然就必须背负荣光背后的责任。这是责任而非枷锁。”她提醒她。
“昨日,安歌已经提醒过了。”她抬起头直视她。
“这世上有男人,有女人,可也不仅仅只有男人和女人。”她意味深长地说道,“有王,有王后,有大祭司……他们早已脱离了男人和女人身体,而只以这些‘身份’活着。阿元,跳出这些东西,外面的世界很宽广。”
“焉知不是从一具壳子跳进另一具壳子呢?”芈元轻声问道,“我在楚国时,便曾听闻宣太后的事迹。而后,我又听长辈谈论夫人,说夫人胸中自有丘壑不输男子,颇有宣太后当年的气势。成为像她这样的人,是您的愿望,故而权力,是您所追逐的。而我,出生即为公主,懵然不懂的年岁,便要争若干年之后,尚不曾存在的王后之位。前者,您是自愿的;而后者的我,是你们所愿意的。”
正当华阳夫人想要说些什么时,芈元当机立断截断了她的话,“身为公主自然要承担公主的责任,吾会秉承公主的职责至死。昨夜安歌已经说得足够清楚,生来衣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