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漓将芈元安置在华阳夫人居所的偏殿中,一应日常所需皆布置妥当。对此,她倒是不在意,只是满屋的人竟没有一个熟悉的,远离故土亲人,连随身的婢女也都离开,这不免让她有些难过。
她只能独自静静地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袖口的花纹,思绪早已不知飞到那里去了。
晚间,丝丝凉风从身侧的窗外飘了进来,她回神,偏头看去,隐隐约约,透过窗看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是一位男子。她看了
半晌,皱了皱眉,膝行到窗边,探出头仔细打量。
扑面而来一股水汽,不知何时竟然下雨了,她有些诧异。
站在院门口的男子并未动作,只是静静地望向窗内的她,昏暗的灯光照不清他的脸。
芈元愣了片刻,起身往外走去。
一旁的婢女连忙撑起伞高举过头顶跟在她身后,芈元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穿过庭院,以免溅上水渍。
“公子。”婢女走进看见来人的脸,连忙屈膝行礼。她有些吃惊,只得看向芈元,而她没有任何吩咐,婢女只能站在原地。
芈元抬头看他,昏暗的烛火照得他的脸晦暗不明,冲淡了原本的疏离,而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却带着晦涩。
芈启同样也在打量她,他已经不记得楚王的模样了,可是面前的人应当是像她的母亲的。他隐在袖中的手动了动,想要摸了摸她的头,却也只是想想。
二人相视许久,谁也没有开口。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渐渐打湿了芈元的衣摆,婢女不得不调整雨伞以便更好地遮蔽她。
“衣裳湿了,进去吧。”芈启眼睛扫到她的衣摆,轻声说道。
芈元闻言,沉默片刻,道:“进去坐坐罢。”
“不必了。”芈启毫不犹豫地拒绝,一瞬间,芈元的脸便暗淡下来,他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咸阳城有宵禁,我的住宅较远。”
芈元点了点头,不再看他。
芈启紧了紧拳头,似乎有些犹豫,“秦王病重,暂无暇召见楚使。你只管安心在这里住下,若是——”他想到了什么,顿了顿,“那边的居所我已让人准备好了。”
那边的居所?她有些疑惑,抬头看他。
芈启却不解释,只是继续说道:“咸阳不太平,轻易便不要出门了罢。”
“好。”她答应了,见他要走,她问,“要伞吗?”
闻言,芈启伸出手接了雨,摇了摇头,“不必,我顺着廊檐走便好。”又见她衣衫单薄,裙角湿润,嘱咐着,“多穿些,雨夜寒凉,早些休息吧。”而后便一脚踏进了雨中。
芈元站在原地,盯着他被烟雾掩着的背影,默默出神。
一旁的婢女小心翼翼地提醒,“殿下,公子已经走远,我们回去罢。雨夜寒凉,吹了风可不好。”
芈元回神转身,见她大半个身子都在伞外,衣裳都湿透了,抬手推了推伞,“回去吧。”
二人行至门前,婢女收了伞,为她脱下鞋子。
“你叫什么?”
“婢子名安歌。”
“安歌。”芈元点了点头,“你换身衣裳再来吧。”说着拎着湿哒哒的衣摆进了屋。
她方一进门,一群婢女便围了上来,脱去她湿漉漉的衣裳,拥着她进了浴房。
浴桶内温热的水裹着她冰冷的身子,顿时一股暖流将她包裹着,竟让她觉得十分舒服,隐隐约约竟有睡过去的趋势。见她迷迷糊糊的样子,身后的婢女更加轻手轻脚,又怕她着凉,便不停地加水。
即便周身暖流环绕,她也并不安稳,她的脑海中回溯着今日发生的事情——一时是芈启冷淡的脸色,一时又是那人战战兢兢的模样,一时是华阳夫人不动声色的威压……一幕幕涌进她的脑中,压得她头疼欲裂,她慌张地伸出手,无措地喃喃,“傅母,傅母——”
此刻一双略有些冰凉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转身躲到浴桶的另一边,惊惶地看向来人。
见她如此惶惶不安,安漓顿觉不太妥当,当即便请罪,“殿下赎罪。只是水凉了,不可久待。”
她瞳孔微缩,显然尚未从惊恐中回过神,片刻后,她吸了口气,“知道了。”
安漓顿时松了口气,“外间已备好晚膳,殿下用一些再入睡吧。”
芈元从浴桶中出来,擦干身体,裹上衣服,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外间。
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屋内烛火明亮,案几上摆着饭菜,她扫了眼,走过去坐下,只随意挑了几筷子便放下。
安漓见状也不勉强,让人撤走了饭菜,引着她进了内室,亲自给她烘干头发。
她一手拿着梳子,一手轻轻抚弄她的发梢,动作轻柔,“殿下的头发生得真好,与夫人年轻时一样。”
她一开口芈元的心便悬了起来。
“秦楚联姻近三百载,几乎代代姻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