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一片狼藉。
当时正流行的玻璃茶几碎成了一地渣子,搪瓷杯子、脸盆架子、冬天的毛衣袜子,并着各种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东西,在客厅里乱七八糟的散了一地。
房门大开着,伴着一股子浓重的烟味儿往外冲。
沙发上,梁月的二舅坐在边缘角落里抽烟,大舅和大舅妈还有二姨二姨夫正在拉架。
赵盼嘴角青了一块儿,头发披散着,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被几个人架着劝着,手里却还一直攥着梁栋的衣领子死活不丢:“梁栋,你个丧良心的东西——当初要不是我爸给你打通了关系,你以为你能在城里当工人?早该跟你妈一起在农村饿死了!”
梁栋脸上被挠了一道,刺啦啦的往外渗血,这会儿一听这话,他冷笑一声,捏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撬开,把自己的衣领子拽出来。
“是,爸他当初确实帮了我们娘俩很多,我承认,”他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二姨过来拽他的手,“但我这些年,除了红梅的事,还有哪点儿对不起你的?为着当初那点子恩情,你已经拿捏了我十几年,往后你还打算用这些拿捏我一辈子?”
赵芬也就是梁月的大姨面上有些难为情,也带着劝慰:“栋子,话不是这么说,毕竟你跟小盼儿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梁栋更是往后退了两步,满是拒绝与不认可:“大姐,我跟她过不下去。我这么几年拖着不离婚,就是念着爸在世时候这么多年的情分,有什么我能忍的就都忍了,还有俩孩子。外人再怎么都没亲妈上心,可你瞅瞅这两年她都干了啥?我一回家,那就是冷嘲热讽,星星才多大点儿?她说个话阴阳怪气的,我承认这里头我有不对,但孩子还小,谁对他好,他心里明白。”
“星星那丁丁点儿大的孩子,她一口一个白眼儿狼,”梁栋喘了口气,紧接着道,“再说回来月月那,我一个月工资,以前在厂里的时候就不说了,一个月除了留那么两三百块钱,剩下的都给她了。就算后来在厂里出来单干,我这每个月都往她存折上打钱,丁点儿不比在厂里上班的时候少,不就是想着家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俩孩子呢么?”
“结果呢?给孩子点儿零花钱就那么难么,月月年龄在那儿,小姑娘长大了买个头绳,买个零食怎么了?我挣钱不是为了他们挣得,不该是让他们花的么?”
赵盼挣扎着要扑上去撕抓他,神情里满是不甘与怨恨:“是,你大方,你这么大方以后她学坏了,跟同学攀比,今儿个要个裙子,明儿个要个品牌的鞋子,后天要个你买不起的东西。你倒是给啊——到时候你又得拐过头来跟我吵,说我不会教孩子,你倒是整天在孩子面前假大方,这全天下的理都站在你那了是吧?!”
梁栋喘了口气,抖着手从裤兜里掏出烟来点上,闻言冷笑:“赵盼,你就说,月月那性格,能不懂事儿到哪儿去?她是能让你给摘星星还是摘月亮?大晚上的顶两句嘴,你直接把人赶出去——一个小姑娘家家,晚上在外头出了点儿啥事,你心里就舒坦了是吧?”
赵盼情绪更加激动,抄起一旁的柜子上摆着的玻璃奖杯就朝梁栋砸去,恨声道:“那是我想的吗?她自个儿脾气上来,谁知道她那么倔,本来她就做错了事,我这当妈的打两下,骂两句都没权力了?”
正说着,赵芬见了门口背着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梁月,又是惊喜又是担忧,但明显也跟着松了口气,上前一巴掌打在梁月后背上:
“你个死孩子,昨晚上你跑哪儿去了,叫你妈跟你爸满世界找你,知不知道他们有多着急?”
梁月本是冷眼旁观这一场闹剧,看他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互相推诿,冷不丁被赵芬这么一巴掌打在后背上,登时便是一个趔趄。
夏天本就穿的少,她还斜挎着包,包里装着的都是她的复习课本,于是这么一巴掌下去,梁月后背皮肉生疼,紧接着又被书包缀着往前一带又砸回来,登时整个腰背都跟着疼得发麻。
梁月皱了皱眉,无动于衷地对上赵芬的视线,半晌,这才看向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的众人,只觉得屋里的烟味儿异常呛人:
“找我干嘛,不是让我踏出去这个门,就别回来了么?”
梁月的声音平淡至极,带着种隔岸观火、冷眼旁观的态度,冷静的好像什么事都跟她没关系。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拍在了她背上。
紧接着的事大姨赵芬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死孩子,你妈跟你说句气话你也当真啊,这种狠话你当耳旁风听听就算了,没必要跟她较真儿啊。”
到底是谁跟谁较真?梁月没吭声,只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盯着赵芬看。
赵芬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自个儿找台阶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昨晚上,没出啥事儿吧?”
梁月没有分毫笑意的勾了嘴唇:“我能出什么事,还是大姨盼着我出什么事?”
赵芬显得讪讪的:“那啥,我不是那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