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夏娃小姐会爱上那条毒蛇吗。】
在没有一丝光线的禁闭室内,年轻的小丑开始讲起了又一个隐喻故事。
一个混杂着黑色幽默的荒诞笑话。开头是家暴的父亲,天真的小女孩,以及被塞满刀片的苹果人,结局是恶有恶报。
“从前……从前有个小女孩,她的父亲待她很坏,时常毒打她。有一天,小女孩用刀把几个苹果刻成了苹果人,他们有小手指、小眼睛和小脚趾。”
“她把苹果人送给了她父亲,还告诉他苹果人不能吃,希望他保存好他唯一的小女儿童年时给他的纪念品。”
“而这个猪一样的父亲,出于恶意,把几个苹果人都吞了下去,苹果人的肚子里嵌着锋利的剃刀片,那父亲痛苦地死去。”
说到这里,他的嗓音转变得夸张又低沉,就像磨损的齿轮,在舞台上勉强转动,随时都会从红丝绒帘幕上滚落,砸死某个天真又大意的观众。
“亲爱的,我往他鞋子里放的,就是这样一只苹果人。”
他阴惨惨地笑道,笑到咳嗽。可女孩却听得胆战心惊。在他还未观察她的反映之前,她不禁攥紧了他的衣角,不安地再度问道:“说真的,他们要关我们多久?”
“喔!这可说不定。这里不好么?你不觉得……这里是天然的伊甸园,夏娃小姐。”
他的语调带着活泼,看不穿的兴趣。
停下笑来,他耸耸肩,似乎是看破了她的反感,便附在她的耳边,语焉不详而神秘地说道:“别担心,亲爱的,我们终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
没有黑暗的地方么?她想起了往事里的幻觉,脊背一阵发凉。
这曾是她母亲的遗言,也是她天真的信仰。在孤儿院里,在蜗居在桌子下躲猫猫的童年,她曾靠着这句话和那堆□□,渡过漫长的岁月。
直到遇见了他。
杰罗姆·瓦勒斯卡。那个小男孩,他像只老鼠般掀开了桌布,天真地发问,“你就是能实现心愿的小牙仙吗?”
原来这才是她为什么会卷入死亡之境的原因。
沉默良久,林荔松开了年轻小丑的衣角,顺势抚摸上他的脸颊肉,亲昵地抵住他的鼻尖,将苹果塞入他的手心,低语道:“当然,今日可是平安夜。”
她话语轻至呢喃,虚无,如情话般,眼神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情绪。她试探道:“我时常觉得,我们相识已久,‘朋友’。所以……你犯了什么事呢?”
“你猜?”
他咬上她耳尖的软肉,笑得恶意,给了一个暧昧不清地回应。
凑近才发现,他身上草莓糖的气味太过浓郁,甜腻,腐败,血腥,几乎可以冲破那混浊的空气,调动天真又弱智的野兽荷尔蒙;或者是刺激又原罪的人类力比多。
和那个在公寓里捅死她的家伙简直如出一辙。
见鬼!她早该意识到。
“所以呢……亲爱的,你犯了什么事?”
他歪歪头,问道。
“你猜?”
林荔挑起眉,拿着他的搪塞回敬他。
“唔……”
对面的男人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十分苦恼。接着,她听见他低低地笑着,像是玩弄着某个濒死的蝼蚁,笑得越来越厉害。
“你弑父未遂。”
他戏谑的声音传来,笑得开心。
沉默了一会儿,他上气不喘下气地断断续续,突发奇想式地补充道:“喔,甜心,或许你他妈的弑母已遂。”
嘭——!一个顶级笑话。
那个女人,那个笑靥盈盈的女人,活在幻想中的极品傻白甜。她的确死在她的手上。
她总是在衣柜里给她塞满烂俗粉色公主裙,手笨还是固执地要给她挽花样小辫儿,厨艺极差,胆子极小,喜欢笑,也很容易哭。
当然,林荔曾以为她们会一直这样,没什么烦恼地快乐生活下去。
然后有一天。
她死了。
心口插着一把精致的雕花匕首,暗血爬满了整个浴缸,墙壁上溅着点点红痕,面上含笑,眉眼舒朗,带着几分惊心动魄的美感。
林荔想起她对自己讲过的话本故事,桃花扇,牡丹亭,长生殿。她总是喜欢这些没用的爱情传说,于是也选择了如出一辙的殉情之道:
溅血点做桃花扇,比作枝头分外鲜。
她曾经说过,当你爱上一个人,你是甘愿为他死掉的。呵,真是个多愁善感的神经病。所以,妈妈,你不爱我吗?为什么要离开我呢?为什么要让我替你下手呢?
听着眼前疯子的狂笑,林荔突然想起了杰罗姆·瓦勒斯卡死去脸上的笑弧。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失神。
或许是它让她想起母亲。一样有感染力的笑脸,笑容下面同样总是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折磨着她的好奇心,连同忏悔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