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馀多雪,短短五日一连下了三场。
西风呼嚎而起,引得急絮自半空中飞舞回旋,刮在脸上如芒似针,寒冽刺骨。
然而,时节虽严寒,却无法湮灭人们的热情。
眼下正值灶王节,又称小年。民间似有官三民四船五的说法,但临近年关的每日都很欢欣雀跃,于是便也不会分得那样清,无论上下尊卑皆三日同乐。
玄武街青灰石板地面上,原堆叠着厚厚一层积雪,此刻被纷至沓来的行人踩得黑漆扁平。
两侧商铺陆续高挂起红灯笼,窗间一时百花齐竞,尽情施展各家女眷的妙手巧思。
酒楼茶肆贴三堂阖家欢、年年有余。成衣首饰胭脂铺子贴众艳争春,再不就是些芍药牡丹团菊,红梅迎霜。
文玩典当时兴一马当先亦或是算盘如意,还有的画舫书廊学堂,蟾宫折桂喜鹊登枝是必备的。
至于花街柳市,什么蝶恋花,鱼扑莲,鸳鸯戏水……好端端的图式有了古怪的暗示,让人浮想翩翩,便免不得有些不堪入目。
宋辞的津津楼也做了些喜庆装饰,将年味渲染到极致。
楼外人头攒动,挨山塞海,围观者纷纷伸长脖子,奋力地向里面张望。
他们之中有一部分为东街的熟客,剩余多半是听到了声势,慕名而来。
也有鲜少消息闭塞的行人,见这边人多,不由跑过来凑热闹。
“这位老兄?烦劳问一下,前面是在瞧什么呀?”
“你连这都不知道?”男人对揣着手,惊诧地回过头:“津津食肆的宋姑娘,今日要推出新菜式了,好像叫……叫什么火,火?”
“火锅!”身旁另一个带狗皮帽子的围观者及时抢答道,并附赠解释:“津津食肆的老板,就是曾经在东街最出名的那位巧手厨娘宋辞,我们大家伙儿经常光顾她的铺子!该说不说,出自她手的吃食,那味道……啧!真叫一绝!”
“既然是上新菜式,为何大家不进去啊?光在外边看?”
“这你就又不懂了吧?”他摆出一副老练的神色:“宋姑娘这个人呢,很是古怪,跟其他铺主一点也不一样!她每次推出新招牌菜时,都要自己先试吃一遍,把品评的感受告诉给大家!然后再让大家凭卖相自行选择买还是不买。”
“可……”路人想当然的问道:“自家卖的东西,她当然会说好吃啊!岂不是有点自卖自夸的嫌疑?”
狗皮帽子不悦地上下扫了他一眼,语气略有些不和善:“宋姑娘从不夸大其词!很多时候吃食过辣或容易发腻,她都会提前告知大家,有不接受的自然不会去买!”
这时周围又有新的群众接茬道:“说归说,在我看来没有难吃的,比旁家摊子强多了!”
“诶!真是可惜啊!”男人哀叹:“我家距玄武街路途遥远,起了个大早,却没赶上前五十,只能眼巴巴地在外面看着!”
“放心吧!宋姑娘说了,这次的火锅要卖到来年开春呢!有大把时间供大家品尝,每个人都会尝到的!”
“嘘,别吵,里面好像有人在说话……”
“好香的味道啊!你闻!”
众人止住交谈,凝神屏息向屋里望去。
只见食肆四扇步步锦镂花木门分别向两侧大敞,露出前堂内的景象。
初晨的日光透过顶部窗框,在长条桌子打下半片光影。
桌后安静立着一道清秀的身影,束发绑袖,鸦鸦黑丝间从上方斜插一支剑簪,玉面不施粉黛自剔透无暇,仿若剥了壳的熟蛋白。
头顶骄阳尚偏,只能照到她少半部分面庞,投下微弱绵软却金黄的方块光芒,将她下颚子庭到鼻尖的轮廓刻画的更为精致。
方桌的两侧,按次序整齐摆放几张客桌,先入场的食客静坐观看,数十道视线齐齐聚集在她身上。
与屋内食客的认真不同,外面吵嚷声冲天,直到伙计上前称新菜试演正式开始,人群才转换成窃窃私语。耳边虽安静下来,但接收到的目光更多,使得心里吵闹起来。
宋辞沉了口气,默不作声,专注看着眼前特制炭炉上架着的炒锅。
西丘本无烹炒,自然也无炒锅。这还是她开了食肆以后,同陆行川专门找到遐州一有名的铁匠,去糟粕取精华,打造一批她用起来稍微顺手些的炊具。
思绪间,锅中油温热起来,她抬手拨入盘中切好的葱姜蒜丝,芫荽段,中小火炸干炸酥,榨出香气。去渣留油,继续放入生熟两种辣椒碎,煸香收水,停留片刻加黄酒泡制过的香叶茴香桂皮八角等香料,用翻炒将各式调味料的特质充分融合。
待炒至颜色渐浓,变为暗暗的红褐色时,放入两勺豉酱,最后放花麻双椒,短时内激发出香味,尽量不在锅中多做停留,以防软烂味苦,失了原本的鲜活。
临出锅时融进几颗晶糖,加入盐巴调味。
宋辞忙中抽闲取过一支竹箸,用尖部沾了少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