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那件报道吗?”克劳蒙斯将目光移向杂乱文件中的一张报纸,他的话戳中了她的心事,让她不觉停下了笔。
“其实我不太明白,德国承认南京的政权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它还是中国,只不过换了一个领导而已,就像法国的维希,法国人也没有因为贝当的执政就认为那不是法国。”克劳蒙斯说。
“不!当然不一样!”邱月明道,“南京政权是日本人扶持的伪政权,它从里到外都是被日本人所掌控,不会有人承认那是中国的政府,就算法国人可以做到,我们也……”
她没有说下去,但克劳蒙斯猜到:“你想说法国人没有骨气,投靠德国鬼子对吗?”
“抱歉,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可你的神情告诉我是这样。”
邱月明叹了口气:“克劳蒙斯,你没有去过中国,你不会明白的。日本人他们的行事作风完全和你们不一样,那是一种近乎于变态的恶,而目前德国的军队至少还没有表现出这样的疯狂。当然我也希望你们永远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克劳蒙斯笑了笑,他没有告诉这位邱小姐光是在波兰的奥斯维辛集中营里每月死于医学实验和毒气测试的犹太人与战俘就多达十万。
当然,让她这样一直保持对帝国军人的信心也很好,有时罪恶也需要些白来点缀,这不也是希普林的想法吗?
“对了,你还有家人在中国吗?比如你的父母。”
她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母亲在日本人的空袭中遇难了。”
“哦,我很抱歉。那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我的哥哥,弟弟,还有妹妹。一个在上海,一个在重庆,至于妹妹——”她的眉头锁住,很是忧心,“她去年结婚了,不过,那似乎不是个好选择。”
“也许在他们看来,你选择德国人也不是个好选择。”克劳蒙斯玩笑道。
“不,是因为,因为她嫁给了七十二号的人。七十二号就是隶属于南京政权的特工机关,他们随意抓捕平民,制造恐怖与恶行,在上海,没有人不害怕七十二号,所以我怎么会承认南京是中国人民的政府呢?它不是!”
“原来是这样。”克劳蒙斯听后开始理解,但随后他又露出一种棘手的神色,“那可能有点麻烦。”
麻烦?
她奇怪地瞥了眼对方:“您今天问我这些做什么?”
“我想对你做一套详细的了解是因为,要不了多久,你可能要回一趟中国了。”
“回中国?”
“邱小姐,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你当初应聘的是克虏伯亚太区军火代理人,也就是联络商一职,如今在帝国的外交政策下,我们仍然会奉行对华的友好交往态度,但至于是哪一个中国,我想这可能会是让你烦恼的一点。”
“回中国……”
不,这不是德国对华的交好,是德国对日本的交好,邱月明猜到她这次的回国任务。
克劳蒙斯看出她的两难,道:“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情,如果你实在感到为难,那么我也会尊重你的决定,届时我会向公司说明一切。”
克劳蒙斯隐晦的语句里还含有另一层意思,如果她不同意,那么她可能会面临被克虏伯辞退。
事实上这也是克劳蒙斯一直想做的事情,虽然他向来对这位邱小姐深表怜惜,但他却还没有丧失原则,而相反的,理智狡黠的阿塔贝尔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这个女人游走于克虏伯的机要部门,甚至教授她军械方面的理论知识,这已经严重违背了克虏伯对帝国宣誓的保密准则,他不管阿塔贝尔是存着玩弄的心理还是其他,他都不能让他把事情再进一步搞大,到最后难以收场。这也是为他们好。
“我……考虑一下。”
“可以。”
中国 重庆 军委外事局文电科
打字机的哒哒声停止,维克多.尼古拉耶维奇.雷日科夫少校的目光才从手中的电报上挪开,这封刚刚被传送而来的电文加重了他凝肃的神色,显然,收报员可以猜到这绝不是一则好消息。
确实如此,8月底,大卢基东部会战结束,苏联22集团军被德军悉数歼灭。苏联败退450公里,放弃了整个波罗的海沿海区域。
“维克多!”黄远清进门时发现了他,“我正在找你,你果然在这里。”
“有事吗,黄?”维克多将电报纸折叠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我……”黄远清本想开口的话停下了,见面前人的神色压抑,于是猜到了什么般问道,“苏联来的电报?”
维克多沉重点了点头。
“苏联又败退了?”
“这不会是长久的事情,巴甫洛夫的决策失误已被审判,党军部的朱可夫将军会接手接下来的一切,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反攻德国人,夺走失去的土地。”维克多坚定不容置疑的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