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趋也找到自己的位置。
虽然还是粥,但红薯稀饭,稠稠的一碗,好歹也能借点甜味吧?
结果一看她面前的碗,沈非云顿感不妙。
她轻抬眼皮,瞄向两个男人的碗,大海碗里盛满结实的红薯和浓稠的稀饭。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的碗。
清汤寡水。
两三块红薯淹在里面像触礁的沉船。
“怎么还不吃饭?全家人等你一个?”母亲又吼两句,端碗大口喝起和沈非云一样的稀饭。
沈非云学她的样子端起碗,心底凄凉。
呜呜,要被污染区饿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非云更感觉到家徒四壁是什么意思。
家里没有电,煤油灯也舍不得点,天一黑,所有人都准备睡觉。同一间屋子,刚吃完晚饭,就变成了卧室,很快响起了呼噜声。
沈非云根本睡不着。小英的身体早就适应了贫瘠的饮食,但沈非云精神上适应不了啊!她甚至开始怀念昨天吃的三明治,前天的热狗,大前天的披萨。
合成肉,再也不骂你了。
等到夜深人静,整座村庄陷入沉睡时,沈非云轻手轻脚披上外衣起身。和她盖一床被子的母亲似乎被惊扰,翻了个身,到底没醒过来。
沈非云蹑手蹑脚走出房门,冒着深夜的雾气,朝后山山脚下的庙宇走去。
白天村里人八卦时就提到,刘嫂子怀孕时坚持去观音庙拜神,甚至连虞婉秋也说,她的孩子是从观音庙求来的。
沈非云不信鬼神之说,但她相信,观音庙必有古怪。
说不定揭开污染源真面目的线索就藏在其中。
那庙宇看着近,走起来却是遥不可及,沈非云一双布鞋都被露水打透,才来到观音庙门前。
庙宇不大,大门和观音殿的门都敞开着,殿内灯火摇曳,是殿内的长明灯仍有人供奉。
沈非云走进去,四根高大的木柱间,一人多高的观音造像孤零零端坐莲台,四周空无一物,只有像前长桌摆着一鼎香炉,两盏明灯,还有一盘新鲜瓜果。
这些灯油瓜果,竟然没被人偷偷拿走吗?
可见整座村子似乎都对这座观音心存敬畏。
沈非云抬头望去,观音慈眉善目俯视着她,灯影映在她脸上,似喜似怒。
不像是村里能做出来的东西。
沈非云绕大殿一圈,一无所获,于是又朝后院走去。
后院更是奇怪,空空如也,只有两棵大树茂密的枝杈下,伫立着一座石塔。
除此之外,整座观音庙既找不到香火,也找不到僧人,竟是一座荒庙。
石塔上方有一处小口,沈非云取来殿中油灯,单手撑起身体猛地一跳。灯火映照下,只能看见塔底一片漆黑的灰烬,内壁焦黑,似乎有人在这烧过什么。
沈非云又绕了两圈,再也找不出其他线索,只好将油灯送回殿内。
就在这时,却听门外一阵轻巧的脚步靠近,沈非云急忙矮身一蹲,将自己藏在观音像背面。
动作之娴熟,连沈非云自己都有些惊讶。
来人脚步虚浮,进入殿内就一下扑倒在地,膝盖撞地的声音沈非云听着都疼。对方却浑然不觉,只顾掏出什么东西,挨个摆上,接着响起一个虚弱的女声:“快出来吧,别躲着了。”
沈非云一惊,脑海中猜测着对方的身份和意图,决定先按兵不动。
对方似乎急着离开,又催促道:“我这就要走了,快出来,让我再看你一眼。”
沈非云听着不像对自己说话,悬着的心落下一半。就在这时,又一阵有力的脚步向殿内逼近。
第二人的声音十分熟悉,似乎怒不可遏,一进门就大吼道:“我就知道是你!你偷家里的粮食出来干什么!”
第一个人怕极了,声音都颤抖着:“我……我来还愿的……”
“还愿不能白天来?我看你是背着我偷汉子吧!”
“刘爱国!”那女人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为了给你生儿子,身子都不中用了,你还敢说我偷人!”
原来是他。刘爱国的声音被愤怒淹没,沈非云一下竟没听出来。
那这女人就是白天没能见面的刘嫂子?
她不是大出血,卧床不起吗?
只听刘爱国声音突然软下来,却夹着暴雪一般寒冷:“你也知道自己身子坏了?今天吃鸡蛋,明天喝红糖,养着你也是费粮!”
电光石火间,沈非云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殿前嘭地一声巨响,伴随着刘嫂子一声尖厉的惨叫,一阵慌乱的脚步,整座大殿再无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