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爱国走得极快,等沈非云回过神,从观音像背后现身时,已经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沈非云表情凝重,快步走向刘嫂子,却发现她还在呼吸。
刘嫂子仰面躺在冰凉的地上,脑后血迹洇开,眼睛却亮得惊人。沈非云朝周围看去,摆放香炉的供桌一角已经被染红,盘中除了几枚涩口的野果,尽数被刘爱国取走。
刘嫂子听到有脚步声,眼中迸发出摄人的光,很难想象这是一双将死之人的眼睛。她见来人是沈非云,眼神黯下去,却又染上一抹希冀。
“小英子……”她嗓音沙哑,声音不小,却透着有心无力,像是回光返照,“小英子……你都看见了。嫂子求你,嫂子没有家人,没人能替嫂子报仇了……只求你每天替嫂子,给,给菩萨送点贡品……
“菩萨有眼,会替嫂子报仇……”
菩萨有眼,就不会冷眼看着一条人命在面前消失。
沈非云一言不发,用力扯下衣角的布条包住刘嫂子的后脑。
她知道这样无济于事,但她此时束手无策。
凛叶城有三十种冷冻急救包,昂贵但万无一失的医疗团队,甚至37区就有24小时接诊的黑市医生,却没有一样能阻止这个女人的身体逐渐冰冷。
尽管知道对方只是污染区中的一串代码,沈非云的心仍然像被谁攥住了似的。
刘嫂子的那双眼睛,与她记忆中的一双眼睛重合,光芒闪耀其中,那是生命最后的燃烧。
她与蒋折斋不同,她没有伤害任何人,却因为一个荒诞的理由即将被拖入死亡的深渊。
刘嫂子没有挣扎,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握紧沈非云的胳膊,力气之大,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刚生产完又命不久矣的女人。
“小英子……”她的指甲都嵌进沈非云的衣服里,“嫂子知道你好心,你一定替嫂子,送贡品,嫂子谢谢你……嫂子,嫂子死了也求菩萨保佑你……”
“你别说了!留点力气,我去找大夫。”沈非云起身要走,又被刘嫂子死死拉住。
“我不中用了,我自己知道……你答应我,小英子,你答应嫂子,嫂子求求你……”
沈非云在她恳切的目光中终于点头。
刘嫂子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笑。
“你是个好人,小英子……快走吧,刘爱国肯定还会回来……快逃吧,小英子,快逃吧,不要嫁进刘家,那是个吃人的地方……”
刘嫂子说着,眼神变得涣散,语句在她口中零落成碎片。
“女儿……女儿!”
一双手臂自沈非云怀抱中垂落,指尖轻点在地面上。。
沈非云将她轻放在地上,后退两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观音庙。
静夜无声,沈非云一口气跑到无人的河边,才缓缓停下脚步。
重石压在沈非云心上,沈非云想撬开,却在记忆中找不到任何支点。那双眼睛透过记忆的浓雾与她对望,沈非云却根本不知道那种熟悉的无力感从何而来。
她到底是谁?
那双眼睛又属于谁?
沈非云将双手浸入沁凉的河水,终于冷静下来,这才发现指尖沾上几点鲜红。她认真洗干净双手,又检查了身上,确定没有血迹,才小心避开其他房屋,回到家中。
刘嫂子说得没错,刘爱国一定会回去,至少不能让人看见他名义上的妻子半夜惨死破庙。沈非云没有武器,身材矮小,与他对上根本没有胜算。
更何况消除了错误的污染源,沈非云的下场会和其他失败的任务者一样。
明天去送贡品时,顺便给刘嫂子敬杯酒吧。沈非云躺进被里时想着。
刘嫂子——
沈非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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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非云被叫醒时,鸡刚叫了头遍。太阳还未升起,瘀滞的青色蒙住天空,透着一股冷意。
沈非云当然不是被鸡叫吵醒。她乘着夜色归来,总共没睡到三个小时,这会儿正是最困的时候。
她是被小英娘掐着耳朵从被窝里拽起来的。
小英娘边拧她耳朵边念叨:“越大越懒!这都啥时候了,你还睡?赶紧起来打水,我去烧灶做饭,一会儿你爹和你哥赶不上下地了!”
沈非云睡眼朦胧爬出被子,被清晨的冷空气扇了一耳光,瞬间清醒。
她迅速换好衣服,抬头就看见家里两个男人鼾声如雷。
沈非云将鞋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小英爹毫无反应,哥哥咂摸嘴,翻了个身。
睡眠质量真好啊。
沈非云面无表情地来到院子里,小英娘已经进了厨房。水桶就立在门口,她双手拎起笨重的大桶,走出大门。
习惯日出而作的农人却已经起了,打水的队伍陆陆续续朝河边走去,沈非云混在其中,在最下游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打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