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将话说开之后,兄妹俩之间那层隔膜便被彻底揭开了,起码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像从前的日子,闲时把酒临风,忙时鱼雁传书,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楚灵均在下值之后,常常不厌其烦地从城郊大营溜到景王王府——自然不是单纯为了蹭那一顿饭。
“我府上的厨子就这么合你心意?”楚载宁笑着打趣道:“不若你将我府上的厨子带回去?”
一袭玄色祥云纹袍服的少女微微弯眉,惬意十分地呼了口气,将那碗黑得五彩斑斓的药汁推到自家兄长面前。
“兄长该喝药了。”
楚载宁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又很快将长眉抚平,含笑点了点头,风轻云淡地岔开话题,道:“对于裴世子,灵均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呢?”
酒足饭饱的楚灵均以手支额,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温润青年,闻言微愣,回道:“打算什么?顺其自然不就好了?”
青年好似对她的答案并不满意,蹙眉叹道:“你对于他……到底是个什么看法呢?是想与他携手同游、共度余生,还是……只是一时存了玩乐的心思,将人家……”
“我,我……”楚灵均眼眸微睁,脸上终于露出点难为情的意味,但反驳时的语气依旧理直气壮,“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起这个呀?还有,阿兄,我在你心里就是那样恶劣的人吗?”
“我有好好计划的,等再过个一两年,明旭初有官声政绩之后,我就去找阿父说清楚。”
“这样也好。”楚载宁温柔道:“裴世子与你自幼一同长大,你们二人的情分自是要比旁人深厚些。”
他话音微滞,柔声道:“但我只怕你尚且年幼,分不清对朋友和对恋人的喜欢。”
楚灵均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又将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往对面推了推。
青年面色微僵,但气度依旧超然,态度也体贴,“你下午还要到城郊的军营去,趁现在到厢房歇歇吧,莫要累着了。”
“谢谢阿兄体恤,我待会儿便去。”她眨了眨眼,锲而不舍地将药碗又往对面推了推,道:“阿兄快把药喝了吧,我担心你待会儿又忘了。”
“且先放着吧。”楚载宁神色自若地回了话,笑道:“现在还有些烫,我待会儿再喝。”
楚灵均用指腹轻轻碰了碰药碗,劝道:“现在温度刚好,再放就要凉了。”
她无辜地撑着脑袋,眼睛微睁,小声道:“阿兄该不会不想喝药吧?”
楚载宁投来一个很疑惑的眼神,似乎很奇怪她为何会这样问。
对面之人再不答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那碗汤药。
青年无奈,只好忍着心中的厌恶,慢慢端起那碗一闻就很苦的药汁,机械地倒进喉咙中。
这药是真的很苦,苦得发涩。楚载宁厌恶中药的味道,就像厌恶这副残破病弱的身躯。
在面对千奇百怪但苦得十分一致的药汁时,他不止一次地想过:何必呢?反正不管怎么喝药,不管怎么调理,这副身体都是病恹恹的。倒不如不喝,起码图个开心。
苦药入喉,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很想让人端来蜜饯,压压口中那挥之不去的苦味。
可少女还未离开——为了那几分莫名的兄长的威严,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正在这时,一碟色泽诱人的蜜渍金桔递到了跟前。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妹妹如清泉般流淌的声音。
“很甜的,尝尝?”
楚载宁望她一眼,终于还是抬起如梅枝般清瘦的手腕,慢条斯理地捻起一颗蜜渍金桔放进嘴里,末了轻声道一句谢。
楚灵均满意地望了眼空着的药碗,又悄悄看了看端端正正坐着的兄长,眉眼处不禁露出几分俏皮的笑意——原来,阿兄真的怕苦啊。
这样想着,她便将那碟蜜饯放在了自家兄长面前,殷勤地劝人多尝几颗。
青年微微摇头,又开始温温和和地赶人。楚灵均这回很乖巧地起了身,只是在走到门槛处时,又飞快折了回来,郑重地指了指窗边放着的那几株盆栽,道:
“阿兄,这几株君子兰可是我费了好多心思找来送给你的。你可要好好养着它们,我以后每回来都要看的!”
“知道啦。”青年耐心地看着她,缓缓答道。
“那我们说好了,你可不能再用药汁浇灌它哦。”
“我……”
不等楚载宁将话说完,楚灵均已然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只丢下一句“君子一言九鼎,不能背信弃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载宁无奈一笑,微微侧身欲观察那几株君子兰,却对上了绿绮暗含质疑的眼神。
她很快就摆出了劝谏的架势:“殿下,良药苦口利于病……”
青年哭笑不得地按着额头,心中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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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灵均的精神不错,并没在景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