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的最后一块坚冰也消融了。
冬天的足迹彻底消散,就连拂过脸颊的微风都是暖融融的,带着清新的芳草馨香。
楚灵均站在含章殿的回廊下,看着碎金一样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兰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每当春风袭来,斑驳的影子便要随风轻轻摇晃,珊珊可爱,令人忍不住莞尔。
她轻轻吸了口气,在感受到空气中属于蕙兰的幽远香气之后,没忍住弯了弯眉,蹦蹦跳跳地跑下台阶,伸手去捣鼓那几株葳蕤的兰。
“文殊奴。”
一道温柔的声音倏然响起。
一身亲王礼服的青年含笑喊她,俊逸的眉眼在看见她的动作后微微皱起,有些无奈地叹道:“绿绮为了侍弄这几株兰草花了不少功夫,你就暂且放过它们吧。”
楚灵均心虚地收回了手,眼睛在看到他今日的着装后瞬间亮了起来,“阿兄真好看。”
青年偏爱月白、空青、天水碧等浅色的服装,甚少穿那些浓墨重彩的颜色。
今日为了赴宴,却着了玄绛二色的礼服,袖口处饰以金色的流云纹,腰间则束着朱红嵌玉的革带,其上又缀着两组莹润的白玉环佩,不仅将青年的翩翩风度展露无遗,又在此基础上彰显了几分皇家的凛凛威仪。
“莫再贫嘴了。”楚载宁扬了扬唇,一面带着人往外走,一面低声道:“若是耽误了宴会可就不好了。”
“时辰还早着呢!”
“文殊奴,已经巳时了。”
“哦。”少女摸了摸鼻子,无所谓地笑道:“反正姑奶奶又不会怪我们!”
少女口中的姑奶奶正是嘉福大长公主,先帝仅剩的幼妹,也是今上的姑母。
算起来,这位大长公主已然算是宗室里最德高望重的长辈。若非熹宁帝一时抽不开身,只能将自己的一双儿女派出去,也是要参加她的七十寿宴的。
“长辈面前,怎好失礼?”
“知道啦,阿兄,你别念叨我了。”
楚灵均撇了撇嘴,笑着与楚载宁上了车辇。
技术高超的御者缓缓催动马车,车前挂着的銮铃和着春风发出清脆的响声,楚灵均趴在车窗,眼巴巴地望着窗外的三月春景。
青年见状失笑,用惯来的清亮声音款款道:“既然不喜欢待在车里,便去外面骑马,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你特地呆在这里陪我。”
“果真吗?”少女似乎有些为难,“那阿兄一个人待在马车里,会更无聊吧。”
“也没那么远,我小憩一会儿,便到公主府了。”
“那我走啦?”
“嗯,去吧。”青年温柔颔首,含笑望着她跑下了马车,也没像他所说的那样闭眼小憩,而是悄悄揭开帘幕的一角,目光柔和地望着枣红马背上意气风发的少女。
春日的暖阳洒在她身上,像是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辉,绚烂而夺目,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多么美好的朝气,多么璀璨的青春……这是他这副病弱的身体,永远也无法企及的东西。
他以袖掩唇,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
“阿兄,怎么啦?”窗外言笑晏晏的少年人听到咳嗽的声音后,轻拍马背放慢速度,一手撩起帘子,眼带担忧地望向车中咳嗽不止的青年,“阿兄?”
青年忍住喉中的痒意,勉力笑道:“一点小毛病罢了,且去玩吧。”
哒哒的马蹄声果然逐渐远去了。
明明是自己让她离开的,可当她果真离开,心里又好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连带着胃脘处也泛起阵阵的疼。
他慢慢地阖上了眼,静静忍耐着这股熟悉的疼痛。
似乎有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不适地睁眼望过去时,一个干净的水囊已然递到了眼前。
少女正撩起帘子看他,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关切。
“阿兄还好吗?”
“嗯。”
其实他的车厢里经过了改装,暗格里的茶水食物一应俱全。但他还是从妹妹的手中接过了那个水囊,末了轻声道一句谢。
“自家兄妹,怎么这么客气?”楚灵均轻轻嘟囔了一句,又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镂空的雕花手炉,道:“常言道:春寒料峭。虽说冬天已然结束了,但阿兄还是得多注意着些。”
“嗯。”
暖融融的温度似乎透过手炉,直达心底。楚载宁温柔地抬手,笑着抚摸手炉上镌刻的蕙兰花纹。
自窗外飘进来的清风仿佛也暖了几分,温和地抚平青年身上的困乏与疼痛。
他徐徐闭上眼,安心地在马车里养神小憩。
悦耳的銮铃声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嘈杂的交谈声也渐渐传入耳中。
“阿兄,我们到了。”
楚载宁起身整了整衣襟,撩开帘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