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花瓣如雪花般飘落的夹竹桃树下。
葱白段般的纤长大手从马车内伸出,掀开幕帘,随后一位白衣郎君走下马车,在城门口站定。
郎君身量清瘦,月白锦袍衣袂飘飘,一双细长的眼眸淡然如霜,眉宇却温良,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饶是古画中走出的嫡仙也不过如此,过往的人不管男女,都禁不住驻足回眸,瞧上几眼。
“殿下,城里的住处已经定下了,殿下要先去看看吗?”
白衣郎君的目光停留在城门上方的牌匾,眼里暗藏期待。
“三喜,说了多少次,出门在外不要叫我殿下。”
被唤作三喜的小厮随即低头:“主子提点的是,三喜记下了。”
马车重新上路,进了梵城,拐到一处僻静的院落门前停下。
小院的主人洪婶正在门口候着,见马车到了跟前,赶忙迎上来。
“可是谭郎君到了?”
下了马车,白衣郎君瞧着门口院落正中央,一棵两人高的栾树正笼罩满树金黄,到了秋季,便是漫天娇红。
甚好,若是真能在此处寻到她,她一定会喜欢。
“在下谭越,这位想必就是洪婶。”
洪婶没想到,租下自己这处宅院的,竟是这样一位嫡仙俊公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听见他唤自己名字才反应过来。
“是是是,就是我,郎君家的下人已经付了租银,这是租借字据。”
三喜接过字条,带白衣郎君走进院子。
“郎君只管放心住下,这里家具陈设一应都是新的,我就住拐角隔壁胡同,郎君有事,叫下人来叫我一声就是。”
“多谢洪婶。”
转过身,郎君无言,洪婶见他实在是好看,忍耐再三,开了口。
“谭郎君风姿俊逸,不知婚配没有,若是没有,我正好知道咱们城里薛员外家的大女儿尚未婚配,与谭郎君正是登对,她呀,可是梵城第一美人,我跟你说……”
白衣郎君眼尾淡扫,三喜会意,立刻上前将洪婶带出门去。
“多谢洪婶照拂,我家主子还有其他事要忙,婶子就先回去,小的改日再替主子登门拜谢。”
洪婶不情不愿的走到门口,临了,目光扫向马车。
马车上的行李正被马夫逐一卸下,一箱箱往院子里搬。其中一个箱子没有盖好,马夫一个趔趄,箱子里滚出一个包袱。
晃眼间,洪婶看见,那包袱皮上分明绣了一个“段”字。
洪婶识字不多,只知那肯定不是方才字据上所写的“谭”字,但一个草莽农妇,也没有细想,只是瞧着那包袱皮的花纹已是精美绝伦,想必里面的衣裳更是价值千金才对。
她哪里知道,这个“段”字大有来头。
大理国皇帝段易,少时称帝,野心勃勃,奈何国力兵力都比不过北宋,一朝战败,落得个年年进贡的下场,近十年相安无事,百姓也算安居乐业。
就算是六年前那件事,也在段意的决绝与果断之下,平息北宋官家怒气,没有引起过大的战事。
段易与皇后情深,称帝多年,膝下仅一子一女,长子自幼体弱,得无为寺住持赐佛名“檀越”,行弱冠礼后立为太子;幼女段丛鸢,养在深宫少有露面,倒是很少有关于她的传闻。
大理段氏,是皇家国姓。
段檀越此番化名谭越来到梵城,是为了找一个人。
一个六年前,失去一切,从此消失的人。
一个他还没来得及抓紧,就被迫松开的人。
这些年他派人四处打探,均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只有在去年,他终于找到了宋家当年的一个家仆,在家仆的口中得知,当年那辆载着她和她家嬷嬷的马车曾途径梵城之后,再没有人见过她。
大理宋家一脉自宋环书处断送全家性命,余下亲眷自此销声匿迹。
六年过去了,那个扎着双髻的圆脸少女,会在这里吗?
段檀越看着院落中的栾树,眼含悲伤。
“奴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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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激了裴宴临,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宋宛辛谨慎小心,缩在床角警惕万分,但凡身边人动一下她都吓得轻颤,直到天色渐亮她才撑不住睡了过去。
裴宴临倒是很享受的模样,不知怎的,他喜欢看她害怕的模样,于是在床榻上故意翻身,惹她一个激灵,躲得远远的。
这床本来就小,再躲又能躲到哪里?
少女欲哭无泪,决定下个月发了例银,无论如何都要再置办一张床。
正心头郁郁,门口突然传来屈少瑾的声音。
“小辛!小辛你起了吗?赶紧给老子出来!大案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