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刑狱(上)(2 / 3)

性子呢?你如此温柔敬顺,朕便赐个‘柔’字给你——”他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唇际的笑意一分一寸冷下去。

陵容惶惑,坐立不安,慢慢站起了身子。皇帝恍惚失神,静默不语,铜漏声声似狠狠砸在她心上。陵容只得屈膝跪下去,垂着头道:“皇上,臣妾不敢。”她什么都没做错,但是跪的必须是她。

皇帝抬起袖子似乎在拭泪。他是在思念纯元皇后了。

而卑微如她,只能跪着。

良久,皇帝回过神来,温然道:“怎么又跪着?朕说了,你就是太过小心了。时候不早了,安置吧。”朝她伸出手。

“是,皇上。”陵容勉强展颜一笑,咬着牙站起身,双腿一酸,微微趔趄了一下,皇帝眼疾手快,已将她扶在怀里。她轻唤了一声“皇上”,那一声千回百转,尾音已淹没下去。

巫云楚雨,烛火摇曳。他吻着吻着,泪水忽然从睫毛中淌出,滴落在她脸上,动作也迟滞了。她大着胆子,轻轻环住他以做安抚,柔声道:“皇上政务繁忙,歇歇罢。妾唱首歌给皇上安枕。”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对纯元皇后嗓音的模仿至多不过六七成相似。但是独属于她自己的几分亦是柔婉清丽,娓娓动听。

她有意安抚,但此词格外催人情肠,他眼泪更是簌簌落下。须臾竟然睡得熟了。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暖阁外头,要了热水,拧了热巾子替皇帝擦脸,又命宫人在四更的时候煮上五苓散和赤小豆薏苡仁汤两样消肿的饮品,备着给皇帝起来了喝。

第二日是七月初七,却是个极晴好的天气。皇帝醒来时天色还极早,安陵容早已回自己宫里去了。盥洗时皇帝闻道热水微有清香,问道:“水里加了什么?”宫人回禀道:“是菊花,安美人吩咐的。”皇帝微讶,待宫人端上五苓散和赤小豆薏苡仁汤两样供皇帝选的时候,他便不止是惊讶,而是略有些感动了。

等着廷议的时候,玄凌抽空回忆了一下与安美人双手可数的相处次数,其实陵容伴驾之时除了偶尔引经据典,其余的时候则话很少,更是刻在骨子里的乖觉恭顺。几乎自己一抬眉毛,她就体察出来自己要什么。

“今夕何夕......”皇帝念了一句诗经,他忽然替安美人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封号。

李长在旁听着,忙道:“回皇上,今儿是七夕。”

皇帝愣了一下,忽然“嗤”地一声笑起来。李长倒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帝处理完政事是亥时末,自是信步往甄嬛处去。二人浓情蜜意,甄嬛更得了皇帝许诺,回銮之后晋她为婕妤。

在繁英阁的安陵容却收到小厦子替皇上送来的一对金镶玉臂镯,附濯英笺一枚,展开看时,是:“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如他人一般温润闲雅,清俊风流,她一怔,送走小厦子,将那笺锁了起来。

《迢迢牵牛星》她会唱,知道下一句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她喃喃道:“咄咄怪事,咄咄怪事。”

难道皇上这是……在点明儿的歌?

宝鹃好奇道:“小主,什么怪事?那笺上写的什么呀?”

陵容回过神来,若无其事道:“皇上大抵是说明日会传召我吧。”

她原本是猜对了的。可是明日一早,松阳县令耿文庆军粮被劫、临阵脱逃的折子就递到了水绿南薰殿,安比槐自然算个从犯。皇帝满心失望震怒,刑部上的折子是判斩立决,皇帝盛怒之下,本已写了“照准”两个字,平静下来,还是命内阁拟了旨意叫暂缓,总算留了一线余地。

消息一阵风似的露了出去。陵容想了想,还是先是去了宜芙馆。甄嬛听了来龙去脉,凝眉细思片刻,牵了她的手:“惟今之计,只有先去求皇后了。”

朱宜修依旧料事如神,已亲自去求皇帝,并在偏殿为二人备下茶水。前世,甄嬛吟《短歌行》正式在这一日投靠皇后,她在旁只作迷茫不解,其实早已上了皇后的船了。

一个时辰后宜修终于归来,高贵淡雅而略带清凉之香萦绕于其举手投足间。

她端坐主位,受了二人一礼,饮了茶方才缓缓道:“这件事本宫尽力了。听皇上的口气似是极为动怒,本宫也不敢十分去劝。政事繁冗,皇上也是焦头烂额,后宫再有所求,亦只能添皇上烦扰。”她神情静穆,甄嬛听着,心下不由一沉。

“如今这情形,一是要看安氏你父亲的运数,二是要慢慢再看皇上那里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好在如今慎德堂……”慎德堂是华妃如今的住处,她与曹琴默陷害眉庄之事,皇上怎会信曹琴默私自行事陷害沈眉庄?只是碍于慕容家在前线用命暂未发落罢了,但已着实恼恨了华妃的狠毒。皇后顿了顿,微微一笑,“皇上虽然并不一定听了本宫所劝,但也不会有人再进谗言。”

陵容连忙跪下道:“皇后娘娘关怀体恤,臣妾实在不知如何感谢,只能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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