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原也曾疑心刘畚是甄嬛和沈眉庄安排下以诬陷华妃,但血滴子已查实宫女茯苓的家人皆为华妃所控制,真相昭然若揭。他回忆着世兰艳烈妩媚的一颦一笑,只觉物是人非,但因为欢宜香和她的皇子,又对她抱着愧疚。沉吟良久,只拟了一道旨意,命人正式将温仪抱由皇后抚养。华妃到水绿南薰殿来,一概不见。
这日安陵容抱了一盆新开海棠送来给甄嬛,在宜芙馆闲坐了一晌。
甄嬛道:“如今华妃失了圣意,曹婕妤都被禁足,皇上昨日还正式下旨,将温仪帝姬抱到光风霁月殿去由皇后亲自抚养,虽然顾念曹琴默生育皇女没有降她的位份,但也明白昭彰地告诉众人,曹琴默是彻底无翻身之地了。只是眉姐姐的身孕来得忒巧,你的方子如何就这般灵验?”
陵容微笑道:“姐姐想要,我写下来姐姐叫人煎来也吃就是。不过眉姐姐那是应急之举,姐姐还是等温太医了了差事,好好请他配一副稳妥的方子为好,不愁不能儿女双全呢。”
因甄远道一家都从幸西京,小连子被派回甄府走动,恰巧从宫外回来,先入内向甄嬛复命,走进来向两人打了个千儿道:“给小主道喜。”
甄嬛命他起身,笑道:“好端端的,有什么喜了?”
“甄大人和夫人让奴才告诉小主,合家安好,请小主安心。另外大公子来了消息,说是明年元宵要回朝视亲,老爷夫人想要为公子定下亲事,到时还请小主做主。”
甄嬛顾忌陵容在,忙道:“好,你辛苦了。槿汐,带他下去领赏吧。”
陵容凝视她姣美的容颜许久,方微笑道:“姐姐这么紧张做什么?把奴才都支走,怕我说错什么话吗。”
甄嬛略略放心,忽又听得陵容若有所思道:“甄公子回朝是好事,皇上宠爱姐姐,必定会赏姐姐恩典见兄长一面了。八月、九月……”忽然展颜一笑,“日子过得也是很快的呢。”
甄嬛心里一紧,见她笑靥如花,勉强道:“家兄已经弱冠之年,娶亲之事也是宜早不宜迟的,妹妹……”她没有说下去,示意她在宫中谨言慎行。
陵容心想,他就算不娶别人,也轮不到我,我最多希望他娶谁都一样心里只想着我,可是那并不可能,一年年朝夕相对的,是他与他的正头妻子。又不是人人都是你家清河王。面上温柔笑道:“姐姐说的是,我没有兄弟姐妹,有时真是羡慕姐姐家枝繁叶茂。——我不会给姐姐惹祸,但是姐姐要我说恭喜,是不可能的。”
“时辰不早了,姐姐今晚还要迎驾,陵容就先回了。”
甄嬛目送她离去,忽然无力地发现,她相识近一年的陵容,像是一枚随时能够引爆的雷火,已经拿住她和甄家的命门了。
皇帝时常白天召安陵容唱歌,但是她侍寝也就那么一次。这一日晚间,皇帝终于又召了安陵容至水绿南薰殿侍寝。她这才放下心来,郑重沐浴熏香后带上鹅梨帐中香前去伴驾。
夜已经极深,几位阁臣刚刚离去,皇帝回到寝殿之时已经极为疲倦。
陵容含笑请个安道:“臣妾备了紫苏饮,皇上饮些罢,热热的却可以消暑养神。”又道:“夜深了,该换些安神的香,臣妾去为皇上换过?”
见皇帝点头,陵容亲自将她带来的鹅梨帐中香放在铜鸭鼎之中燃了,坐在皇帝对首曼声唱了几支曲子。
须臾,清幽甜蜜之气缓缓萦绕寝殿之中。皇帝心情徐徐舒缓下来,含笑问道:“此香很是舒心怡人。仿佛有梨之甜香?”
陵容恭敬道:“是。这原是李后主所制的鹅梨帐中香,臣妾闲时翻阅《香乘》偶得,以鹅梨蒸沉香、檀香而成,做法倒也简单。近日皇上为西南战事宵衣旰食,臣妾但愿此香能助皇上安睡。”
“做法简单,难得的是你的心意。”
“多谢皇上。”
陵容垂眸粲然一笑,粉红色柿蒂纹绸衣映得她肤色白净柔润。新近沐浴过,举手投足间细细一缕幽香从她耳后颈间散发而出,令人怦然心动。她容姿自然不能与甄嬛、华妃相较,亦总是娇怯柔驯之态,但一举一动却有一种高华气度,轻轻低下头去时耳坠丝毫未动,似乎是浸淫富贵已久才养出来的端庄。
皇帝心念一动:“记得你上次说过随父亲赴任松阳县,你父亲是松阳县丞?”
“回皇上,正是。”
“唔,西南战事朕派了松阳县令耿文庆押运粮草,你父亲也随办此差,若他差事办得好,朕便重重有赏。”
这是觉得县丞之女出身太低,生了抬举之意了。
陵容心道:可是这件差事偏偏却办不好,眼下只是参奏的折子还没递上来罢了。皇上没有机会赏,倒是有机会连坐砍了爹爹的头。嘴角一时有些僵硬,竭力控制了神情,含一缕合宜的笑容,柔声细语道:“家父素来谨小慎微,能为大周效绵薄之力,是家父分内之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敢当皇上的恩赏。”
皇帝道:“只说你父亲谨小慎微,你又何尝不是太过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