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贤宫的偏殿内，空气一时都凝结住了。
几人皆看着孔太医用银针刺弄那因水浸泡而展开的茶叶，那动作稍显滑稽。
可是过了半晌，银针还是没有半分变化，孔太医眼眸一转，神情古怪。
“孔太医，此茶叶是否有毒？”
珍玉为了瞧清楚银针，两个眼仁都往中间贴着活活成了斗鸡眼。
“茶叶无毒。”话虽如此，孔太医还是察觉到了茶叶的不同寻常。
他又挑起茶叶，将其放在手中轻轻捻了捻，一股熟悉的药材味扑鼻而来。
“回华常在，茶叶虽无毒但其中参夹有许多番泻叶磨制而成的粉末。”
孔太医清了清嗓子，随后将案上的各类银针收了起来。
古时医者常用银针试毒，是因为古代制作毒药的技术有限，毒粉里常常含有硫等诸多可与银发生化学反应的物质。
傅依瑶早知茶叶里并没有下什么毒药，但如果是其他她并不清楚的东西呢？
她使小聪明将茶给了吕贵人，若真是能要人命的东西她定会被牵连。
她不能疏忽每一处细节，所以要请了解的人辨闻一二。
“番泻叶？”听到他的话珍玉有些狐疑。
得知孔太医认识茶叶里被放进了什么，傅依瑶秀眉也舒展开来。
她知道番泻叶为何物，却并未切身接触过。
“番泻叶是豆科属草木，一般是取番泻尖叶晒干而成的中草药常用于润肠。”傅依瑶沉吟片刻后告诉了珍玉。
“不错，它是一种天然利便的草药故而有其名，老臣未想到华常在竟懂这些。”
孔太医眼角带笑手搓着短胡。
“本主虽为女子，闲时却喜欢看些医书。可仅仅知其名实则犹如雾里看花，管中窥豹让孔太医见笑了。”傅依瑶颇有些难以为情。
“非也，兴趣使然思则有备，有备则无患。”孔太医听见傅依瑶的见解笑意更甚。
虽说傅依瑶是后宫的嫔妃，但以二人的年龄她已为孙。
孔太医心下想着，这个聪明的小姑娘果然惹人喜欢。
傅依瑶并不擅文绉绉的对话，她一向直截了当。
“此等小事还劳烦孔太医跑一趟，本主实在心有歉疚。为表歉意，这请您一定收下。”
孔太医闻言才想推绝，却瞧见那紫檀木匣里呈着一个小巧玲珑又无暇透光的葫芦玉坠。
他因朝中职位颇高，不少见到这些送到面前来的金银珠宝。
而这是第一次有人挑东西挑到了他心坎上，比葫芦玉坠虽不是价值连城但胜在别出心裁。
无论是“悬壶济世”还是“福禄”之意都难得的合他心意。
“那老臣便恭之不却了。”他接过了小匣，收入褡裢内。
不出傅依瑶所料，孔太医这样的朝中老臣送礼在意不在贵。
“老臣还要回太医署研药，若无他事便先行告退了。”
“孔太医请便。”
深宫之中步步惊心，如若有可信的太医支持帮助自己，日后她也能走得放心些。
孔太医离去后，她视线流动之际便发现珍玉一脸尊崇地看着自己。
“主子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旧书不厌百回读，更何况新卷？你啊，多多读书。”
傅依瑶终是忍不住，捏了捏小姑娘圆润嫩弹的小脸。
“可是女子读书有何用？皆是深笼中娇凤。”珍玉任由着她捏，气鼓鼓得倒是显得脸更圆了。
“无论身在何处，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如若脑袋空空于哪儿皆是深笼，如若心里无垠，于哪儿皆是世界。”
“主子所言太深了些，奴婢听不明白。”
傅依瑶无奈地扯起一抹笑意，曾几何时她也不愿听这些话如今倒是学会讲道理了。
刚才还觉得自己不擅长文绉绉呢……
可她所说便是她所想的，即使小姑娘现在还什么都不明白她也会言传身教。
珍玉不可能一辈子跟着自己。
而自己也有宏伟的愿景，她要往上，要拥有掌握一切的权利。
只有这样她才能了却心事，离开深笼栖于所爱之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