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在山庄中传播,说那个跟着祁庄主和夫人回来的方姑娘,是还没过门的二夫人。慕云第一次听说时觉得有些可笑。后来听见的次数多了,便亲自去找了趟大哥。以他对祁寒的了解,他不会放任这样的传闻不管——如果都是无稽之谈。
祁寒并不想隐瞒,将方舒的来历简单说了。慕云微微惊讶,但一想大哥为人最以信义为重,那种情况下他会答应,并不奇怪。“那...大嫂呢?她同意了?”
祁寒沉默。本以为出身甄园的女子,不会太在意这种事。
那日后两人之间陷入了僵持。她说她需要想想,然后白天忙得不见人影,晚上沾枕头就着,留祁寒在一旁莫名失落。他本不擅长处理这种事,瞧她那困倦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刻意敷衍。
“她听说你受了伤,剪了头发也要去找你。”
“你就应该拦着她!”
“我拦不住。”
她那日的决然如在眼前,那样的情谊岂可辜负?可慕云也明白,以大哥这种性子,要他放弃誓言,还不如杀了他来得容易——虽说那也并不容易。他还想再劝几句,但祁寒不肯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们夫妻间的事确实不适合由一个义弟来过问,但——
如果涉及在庄外私置资产,那他就有了过问的理由。
思来想去,慕云还是主动来找甄蓁。这事儿要说可大可小,但他就是莫名担心。
祁寒的书房早已被大嫂“据为己有”。案上摊开的纸张上画着各种各样的图表,他早已见怪不怪,作者却支着额头在打瞌睡。慕云轻咳两声,书房里没有旁人,虽然有门窗开着,却还是叫他莫名拘谨。
意识到有人进来,甄蓁努力了半天才勉强把眼睛睁开。她本以为会是忍冬,看清来人后,强打起精神,“哎?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兄弟三人里,就属慕云心眼子多,也数他在庄里待得时间最长。平日里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几年下来,也处出些默契。别看他一副纯属路过的样子,能找到这来,肯定有事。
“大嫂最近忙什么呢?这么辛苦?”慕云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故作轻松的开场。
甄蓁本来在评估几个可收购的铺面,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她将案头略微整理了一下,直言道,“在看外头的店面,打算做点生意。”
“哦?需要我帮忙吗?如果需要用钱——”
“不必。都是些小买卖,我搞得定。”甄蓁微笑着拒绝,她的私帐一向与庄上的公帐分开,一开始是慕云不想让她掺手,后来双方都满意这种独立的自由。
“我刚才瞥了两眼,好像还有宅院?大嫂是在山庄里住烦了吗?还是——”慕云摸了摸鼻子,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因为跟着大哥回来那个丫头?”
甄蓁愣住,她认真打量起对方的神情,慕云主动垂下视线,表明并无恶意。
原来他也听说了。
甄蓁突然觉得憋闷,深吸一口气。前车之鉴,她的上一段婚姻,离婚官司打得轰轰烈烈,双方律师团使尽手段。那种如同被海藻缠绕般的溺水感,她实在是怕了。所以除了按原来计划收购商铺,她同时也在给自己准备退路。祁寒一向不会过问这种事。没想到暮云随便几眼,就洞察到她的心思。
“我想出去走走,你要不要一起?”慕云既然来问,那就不是一句两句,况且她自己也并不知道该怎样破解这个局。
冷风令人清醒。云灰蒙蒙的,似乎攒着一场好雪。慕云跟在她身后,安静得竟然有几分乖巧。
“你听到了什么?”
“大哥都告诉我了。”
“所以你来做他的说客?”
“不是!”慕云赶紧撇清,难得无辜的表情叫甄蓁微微一笑。
气氛有所缓和,慕云紧跟几步,与她并肩,“你怎么想?”
怎么想?她怎么想如果重要的话,就不会有这般难堪的境地。
见她抿唇不语,慕云赶紧替祁寒解释,“大哥对她没感情的,明眼人都看得出——”
甄蓁偏过头,“我跟他刚认识的时候,也没有感情。”那时候他们两个忙着逃亡,她还处在世界骤换的震惊中,迟迟无法接受这个新身份。那些狼狈的记忆涌上心头,令眉眼不自觉温和下来。“人非草木。时间长了,难免生情。”陌生的人可以一步步走进心里,原本相爱的人,也可以变得面目可憎,正如她的上一段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