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儿学着她的样子吃力地抬起腿,摇摇晃晃控制着自己的脚丫。这样的一个简单动作对她来说有点难,她习惯性地脚尖内旋着地。
秦秋漪蹲下来,一手稳住她的腿,一手带着她的脚后跟下压,等月儿能自己维持住这个动作,她才缓缓放开手。
坚持了一会儿,秦秋漪佯装体力不支,叹气道:“不行了,姑姑要歇会儿。”
月儿也把脚放下来,道:“月儿也歇会儿。”
淡淡的月色下,两人笑声如悦耳的铃铛。忽而一声突兀的犬吠响起,小狗从花丛里窜出来,对着门口叫。
“汪汪!”
本该离去的萧琢倚着院门,许是饮了酒的缘故,灯火下他的狐狸眼十分明亮。
“有事?”
“扇子落下了。”
大抵有几分醉,他说话比平日迟缓些,听着倒有了两分沉着正经。
秦秋漪穿好了鞋,起身时见他背过了身,仰头望着天上的残月。她将扇子递给他,他却没有立刻走,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桌子上还有些残羹剩饭没收拾干净,他也不嫌弃。
他问:“这小丫头是个跛脚?”
月儿年纪不大,却见惯了外人异样的眼光,她瑟缩地偎进秦秋漪的怀里,揪着她的衣裳。秦秋漪把她抱紧了些,说:“她只是走路姿势不对,多练练便好了。”瞧着萧琢一副要长谈的架势,便抱起月儿回房,又唤了小狗进来陪着她,“祖母要晚些回来,月儿先睡好不好?”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手指却没有松开秦秋漪的袖子,眨着漆黑的眼睛看着她。秦秋漪笑了笑,轻声哼起小调,不一会儿小姑娘终于放下沉重的眼皮,手指也渐渐松开。待她睡熟秦秋漪才起身,路过小狗时,它抬了下眼,又埋头睡去。
夜深人静,灯笼在风中“吱吱”轻摇,萧琢望着天边的残月目光悠长。
他说:“赵北平可还能站起来?”
“不知道。”秦秋漪罩了件披风,还给自己倒了碗蜂蜜水,拉开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
卸下了温柔,她像远在天边的残月一样孤冷。萧琢静静地打量她,从她的眉眼,到她抱着碗的手指。
秦秋漪问:“可瞧出我有几颗脑袋,几只眼睛?”
闻言萧琢笑起来,推开折扇又恢复成往日里风流不羁的模样,“赵北平是陛下最信任的心腹重臣,原是京中贵女上上选的好夫婿,可惜啊双腿难以行走,从前中意他的女子如今都避之不及,最怕收到老夫人的帖子。”
“萧公大半夜不回家去,难不成就为了背后议论他人?”
“非也,只是感叹秦姑娘聪慧,能从冲喜的漩涡中完好无损地走出来,被赵北平善待,被赵南安当成自己人。赵南安那小子的脾气等闲女子可受不了他,他也瞧不上那些娇柔的女子,你倒是个例外。”
“依萧公子所言,你与他们兄弟交好多年,论聪慧你该在我之上。”
萧琢弯起嘴角,道:“原先你不肯依附赵北平,我还以为你傻,现在看来你才是那个看得清的。赵北平的功名成就到此为止,赵南安便不同了,他年轻身体康健,再得陛下信任将来的前途不可估量。”
他话里有话,秦秋漪听得蹙了眉,“萧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萧琢摇起扇子,狐狸眼闪着晶亮的光,“以你的出身,嫁与赵南安做正室怕是要费一番工夫,但要是赵南安那小子倔脾气上来,老夫人兴许也就依了他。”
秦秋漪笑了,她拢了拢披风起身,“天色晚了,萧公子喝醉了就赶紧回家去醒醒酒。”
“怎的,我——”
他话未说完,秦秋漪已不耐烦听这醉鬼胡说八道,一碗蜂蜜水泼他脸上去,好叫他清醒清醒,“该叫你知晓,我所经历的早够赵南安投胎好几回了,别说当他姐姐,当他娘都能够。你再敢胡说八道妄加揣测,我便毒哑了你,省的你祸害旁人。”
萧琢被推出门外,他懵了会儿才回了神。一把抹掉脸上的水珠,听见院子里头上了门梢,一声中气十足的“滚”字隔着门板砸在他脸上。
夜风吹在脸上凉凉的,他脚下不稳滑坐在门槛上。想了想,又想了想,赵南安那小子好像是有点稚气未脱。
“怎的了,和秦姑娘吵架了?”
萧琢想得入神,张婆子走过来都没发觉。他起身道:“阿婆来接月儿的吧。”
张婆子笑着点头,“月儿这孩子胆小,没成想与秦姑娘投缘。”
萧琢想起秦秋漪在夜色下教那孩子练习抬脚,便打听道:“月儿怎的伤了脚,小小年纪真是可惜。”
张婆子叹声息,“怪我照顾不仔细,没发觉她走路姿势不对,等到大一点了一瘸一拐形成了习惯,便难以改正了。大夫也说不出个名堂,可怜孩子从小受人嘲笑,将来也说不上什么好婆家了。”
“不会,我瞧月儿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
“那可就借公子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