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不上他们来找,谁家地里都有人守着。恰他们“偷”的这户人家在发丧,一时没看到,自己仅剩的一点吃食就没了,两家就打了起来。
这个镇子好在通着南边,有些人家能找出些余钱来,往南去买些粮食,大多数人家却都没余钱、余粮,又久不见赈济救援,人都浮躁起来。
这一打就闹大了,先是两户人家吵闹,接着动了拳脚,再然后就成了两个族里的群斗——都没处使力气,没处发泄,可不是越闹越凶。
他们路过时,打架的这两户已经聚集了近百号人,管着这一带的里长与乡手书也被找来调解。
那里长正教训着两边族老,先对一人说:“这会儿谁都缺食少穿,去人家地里扒拉粮食,本来就理亏,怎么还纵容族人打架。”又对另一边道:“你这户受了些委屈,知道是家里人没了难受,也该先讲道理,不该就动手。”最后还要劝解两边:“艰难时候,就更该同舟共济,这样打起来,等不到赈济自己人就先打死了。”
两边族老却不服气:“您老说得都对,县太爷的赈济什么时候来?弄不好往后可不是俺们两家。”
这里吵来闹去,袁澄雇的人都擎着看了场热闹,才在他的催促下挤出一条路来,穿到镇子上继续往南。
镇子的道路上遍布碎石和泥泞,一些房屋受损严重,屋角坍塌,窗户破碎。小镇唯一繁华的一条街市上,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街道上散落着破碎的器皿、无用的货物,显得杂乱无章。
小镇的居民们面带焦虑和恐慌,孩童们也不像别处那样吵闹玩耍,看他们的马匹经过时,都默默地站在一旁。
顾观月看着这灰败的情形,心中大为不忍,与袁澄道:“那两家说的虽不好听,却也是实情。再这样下去,这镇子要乱起来了。”
又回头问张渊:“舅舅久在这里,可知道县里是什么情形?官差可还尽责?怎么这么久了,也没人来打通了路救济?”
张渊因受了伤不敢上马,被人放在推车上推着,闻言便叹道:“这里的县衙不算没能为的,也不欺负百姓。我恐怕县里也遭了灾,不知县仓还有没有余粮救济。再则,或许因路不通,县里未必知道附近几处遭了灾。”
张玉妙听见他们议论,就接到:“阿爹说的不对,县里若遭了灾,就该想到咱们镇上靠近山里更易遭灾,派人来查看。若没遭灾,也该发现这几个村镇没人去县城赶买卖了,也该派人来探。这过了五六天还不来,就是他们不上心。”
众人说着话,到底还是慢慢回了上一个镇上,一同住在了客栈里。
这处虽好些,也好得有限,只是没遇水害灌进来而已,镇子周边的田地也被毁坏不少,渐渐粮食就贵了起来。
这样过了两天后,顾观月没忍住,来找袁澄:“郎君,我心里过意不去,我们往北去看一看能不能找到路,将这里的灾情报到他们县里吧?”
她曾遇到过更大的自然灾害,只是在那些久远的记忆里,每逢这种时候,都有国家机器在高效运转,那时候的救援讲究的是二十四小时、三十六小时的时效,有穿着军装的人迅速赶到灾区,有有组织的医护人员、物资队伍……
她的心里还把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当作理所当然,眼看着镇上就要有饿殍,无论如何心中都过不去。
袁澄见她问,便点头道:“我想你也会来问,那我带上腊梅,再多带两个人,去北面探一探路。我留些钱在月儿这里,你安排平安往南到真定,那里有我一个卖粮的朋友,托他尽可能运些粮食回来。”
说着便写了条子,将那朋友的地址记下来,他便带着腊梅等人去了。带上腊梅是因为她在探路上的确有些本事,希望她能找出一条路来。
过三日,先是袁澄等人回来了,向顾观月报着发现:“一路北去,果然都遭了灾,路也堵得严严实实,那边县城情况好些,却也只能先捡着近的村镇使力,也派了人出来想打通道路,只是没成功。”
他与腊梅一路向南,还带了路上碰到的猎户、樵夫,靠着三人仔细辨认,才找了一条路出来,也只能供人行,过不得马、走不了车。
一行人想法去县衙报了灾,衙门回复,还得过两三天,把周围安置好了,再派人出来修路。
这一日巧了,平安也带了车队回来。
往南七八十里就是真定,袁澄的朋友听说他们在定州遇险,二话没说打开自家仓库,将米面装了十七八辆大车,就赶着往北来了。
两人见面先是拍肩搭背契阔,袁澄的朋友听他道谢,浑不在意说到:“许你袁行直做好事,就不许我们发发善心了?谁要你那几个钱。”
接着两人就往北十几里地,选在镇上、几个村上搭了粥棚施起粥来。
连日来吃不上饭的人家,不管以前是穷、是富,都排了老长的队等待领粥。也不用他们忙活,自然有本地人搭锅烧火,帮着每日煮粥。
几个里长、乡手书都忙得来维持秩序,辨别着哪些人家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