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出来的妇女有一双吊梢眼,塌鼻梁厚嘴唇,脸上长着许多褐色斑点,皱着稀疏的眉头满脸不耐烦,看起来又凶又刻薄。那双闪烁精光的小眼睛迅速锁定目标,大嘴一张就开喷:
“你回来干啥?我告诉你死丫头片子,你嫁给了周曜,是周家的人,跟咱家已经没关系了,别指望咱能帮你出头。”
她显然听说了前天晚上周曜把温悦打进医院的事情,以为温悦是来寻求娘家人帮忙。
看着飘散在空气里的唾沫,温悦往后退了半步,小声说:“我是来要我那两块地的。”
“你说啥?要地?”李花红眼皮抬了抬,吊梢眼死死盯着温悦看,随后往前走了两步吐出一口口水,嚷嚷道:“你有个屁的地,滚滚滚,滚远点,别来老娘跟前碍眼。”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李花红的无耻给震惊到了,声音也大了点儿:“奶奶去世的时候说了,她那两块地是留给我的,而且我自己还有地。”
一九八二年改革分发田地,按照人头算,每个人能分到一亩田和半亩地。虽然当时原主当时还小,但也确确实实分到了,再加上温奶奶给的,她名下一共有两亩田一亩地。
只不过原主那会儿还小,种不了地,空着浪费,就干脆给大伯种着了。
为了能有钱上学,温悦豁出去了:“这事儿村长也知道,你们必须把田地还给我。”
“嘿,你这死丫头片子,反了天了!这两年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老娘没问你要钱都不错了,还跑来问我要地?老娘打死你这个黑心肝儿的东西!”
李花红哪能把地交出去啊,扭头顺手拿起放在屋檐下的扫帚冲了过来,扫把被舞得虎虎生威。
温悦没想到李花红会直接动手,措不及防挨了一下,手臂登时传来钻心的疼。看着妇女面目狰狞目露凶光,她吓得眼泪差点掉出来,转身往后退了两步。
回过头,看见李花红追了出来,温悦瞪大眼眸,继续往前跑,一不小心踩在石头上崴了脚。
温悦眼里包着泪,又回头瞧了眼。
李花红没追出来,停在院门口凶狠地蹬她,嘴里不干不净骂着脏话。温晓玉双手环臂,站在一旁撇嘴讥笑,眼里满是嘲讽戏谑。
“……”
呜、太吓人了。
这大伯娘好可怕!
温悦抹了抹眼泪。
她要去找村长,不管怎么样都得把地拿回来!
然而等她一瘸一拐地循着记忆来到村长家,却得知村长早上出门了的消息。没办法,温悦只好回家,等明天村长回来再去温家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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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曜回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和任业良方石涛二人道别,独自踏上回家的小道。
远远就瞧见院子里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周曜见状加快了脚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他推开院门,看见屋檐台阶上蜷缩一团的瘦弱娇小身影。
她坐在矮板凳上双手环着膝盖,下半张脸藏匿于手臂中只露出漂亮的眼睛,看起来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周曜愣了下:“你……怎么坐这儿?”
本来想问是不是在等他,但这么问难免有些羞耻,他没好意思问出口。
“唔,你回来啦!我在等你,晚饭吃了吗?”温悦抬眸看过来,说话语速慢吞吞的。
她在思考人生。
她上辈子救人死的。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说让她投个好胎,那也不应该穿到这里来受委屈吧?
好人没好报。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周曜眸光动了动:“没吃。”
其实回来前在市里随便买了点吃的填了肚子,但现在,他觉得自个儿好像又饿了,再吃点也行。
温悦闻言站起身,面带询问:“手擀面吃吗?再给你煎两个蛋?”
手擀面条是她中午准备的,为了晚上吃。结果因为心情不好根本吃不下东西,手擀面放久了味道会大打折扣,不能浪费,给周曜吃正好。
“都行。”周曜不挑。
“那你拿俩鸡蛋出来。”温悦说着往厨房走,下午崴到的脚踝还隐隐作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周曜皱起眉,目光下移:“你的脚怎么了?”
“不小心崴到了。”
温悦没好意思说是逃跑崴到的,太丢脸了。
周曜没怀疑,瞥她两眼:“严不严重?家里有药酒,擦擦。”
“不用了,没多严重。”温悦摆摆手,打开厨房的灯。
见她这么说,周曜也没坚持,进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小拇指勾起钥匙转身去拿鸡蛋。准备开锁的时候,他才发现自个儿房间没上锁。
推门开灯拿蛋一气呵成,周曜正打算关上橱柜,猛然发觉哪里不对。他重新打开柜子,眯起眼眸仔细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