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靖上前两步,默立着。
太子妃是陛下的儿媳,太子的后宅的事,在陛下这儿,却是国事。
是啊,天家哪里还有家事?
“听说你看上了崔家的人,人家却不乐意?”女帝坐在暖榻上,端起嵌金矮几上的茶盏,吹了吹茶沫后道,“是不是因为你拿了崔钦下狱,崔家记恨在心吶?”
聂如靖思忖片刻才答,“臣缉拿崔钦是为公事,儿女之情乃是私事,崔家自知有罪,又怎敢迁怒于臣,且臣与那人,是两情相悦,他没有不愿意。”
女帝饮了一口茶,将杯盏轻轻放下,“你啊,这些年只顾着替朕办差,把自己都耽搁了。”
“陛下折煞臣了,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福分。”
“好在如今也不晚,你这年纪,该是成家的时候了,只是,说是崔家的旁支,人也不怎么成器,”女帝微微摇头,“朕怎么觉着,有些委屈了你。”
聂如靖跪下身去,“臣孤身一人,无父母之命,终身之事,还请陛下定夺。”
“瞧你,朕又不是说不行,”女帝目光微动,怔怔看了看她,又微微一笑,“朕原也想为你挑个顶好的夫婿,可千好万好,到底不如你自个儿觉得好。”
她赶紧道,“臣多谢陛下成全。”
“你虽无双亲,可婚仪不能马虎,缺什么,就给徐闻说。”
她还能缺什么,这话不过是女帝为了示恩而已。
聂如靖磕头道,“臣,叩谢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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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如靖的值房与内阁值房相去不远,回去时,内阁那边已经翻了天。
尤阁老被锦衣卫的校尉押送离去,要从她的值房下经过,她站在楼前,远远朝着尤阁老一揖。
尤阁老柄国多年,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脸上并没有什么怨怼。
只是说出的话,却似有深意。
“聂大人,珍重。”
聂如靖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如罩寒霜。
陛下开始制衡东宫,朝中不知还会起多少波澜,这场漩涡,看来她是避不开了。
到了黄昏,聂如靖当完值,从午门而出,刚走到锦衣卫外署门前,便见姚文焕似等候已久。
“怎么了?”
“大人,是司房那边的人,今日查访的时候,查到一个消息,报给了属下……”
一直心绪纷乱,这会儿她更加没耐心,蹙眉道,“捡重要的说,别废话。”
“是崔沭崔公子,”姚文焕上前一步,低声禀道,“他被人刺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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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如靖骑马赶到筒子胡同外。
胡同外头便已有姚文焕安排的锦衣卫校尉,见了自家大人驾临,忙恭身行礼。
她将马缰递给一人,一边往胡同里走一边问,“崔沭家在哪儿?”
一人领着她去前去。
站到院门口,她亲自上前,抬手拍门。
没一会儿,里头传来门栓拨动的声音,待门打开,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儿。
崔九看清来人面目,吓了一跳,“聂、聂……”
“崔沭呢?”
她面色沉沉,崔九更吓得面色煞白,仿佛见到锁魂的恶鬼一般,忙往一侧的厢房跑去,“六哥!六哥!”
聂如靖跟在崔九的身后,走进了左边厢房里。
崔沭正也走了出来,见了她有些震惊,“聂大人?”
她眯了眯眼,见到了他右臂上,临近肩头的地方,缠着匝匝白布。
当时问姚文焕,崔沭伤得怎么样,他回答的是没有伤及性命,可到底多重,他也不清楚。
崔沭转身去拖身后的长椅,聂如靖抬手道,“你坐着。”
她自己走上前,在那椅子上坐下。
“大人你怎么来了?”崔沭拿过桌上的一只铜壶,递给一旁战战兢兢的崔九,“阿九,去帮我烧壶热水来。”
崔九如释重负,捧着茶壶去了灶房。
聂如靖盯着他手臂,“伤得怎么样?”
“只是皮外伤。”
“那就好。”她一边点着头,一边环顾屋内。
屋里除了那方土炕,就只剩一只柜子与一方木桌,他说自己家中清贫,倒也不是自谦。
“你娘呢?”
“去庙里上香了。”
他昨日受的伤,大夫虽说没大碍,可崔母担心得一早叫了叶秋娘,一起去天宁寺给他求平安符。
“她是不是,更害怕你继续和我这个丧门星搅在一起了?”她带笑打趣,“没准儿这会儿正在求佛祖保佑,让我能离你远一些。”
他见她不惜贬低自己来打趣,有些哭笑不得,“婚事我已同母亲说了,她不会再反对。”
聂如靖不知道他怎么跟他娘说的,可就算他娘明着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