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宫中绣娘的绣工没有个百里挑一水准,根本不可能选入文绣院当值。稍微一打听就知道,这个绣娘从前在文绣院的绣艺一直算得上一流,突然从某日开始就浑水摸鱼起来,到最后掩盖不下去直接故意伤了手,以手伤为由再也没绣出过一副像样的绣品。
沈琴央看着那些歪歪扭扭只是一排十字的绣线,实在觉得可笑。
只有来自那个世界的人,才会留下这种令她啼笑皆非的破绽,她见太多了。
沈琴央突然觉得有些乏了,摆摆手,“清出去吧,昭晨宫容入不下废话多的闲人。”
白芷笑着一点头,朝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便扶着沈琴央回了寝宫。很快,两个丫头尖叫着喊“娘娘饶命”的声音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了。
昭晨宫又恢复了往日寂静。
白芷服侍着沈琴央换下湿冷的外衣,又松了发髻卸掉钗环。她面上带着倦色,也依旧有种缱绻的柔媚之感,如此明艳且浓墨重彩的眉眼,此时却把这张脸衬得过于苍白了。
她在雪中站了太久,哪怕今日寝宫中的炭火烧得比往日旺盛许多,手脚也还是冰凉的。
与贺成衍这么一闹,沈琴央脑子里却尽是菊若的样子,那个被她下令在雪中长跪,直到丢了性命的女人。
这已经是沈琴央杀的第十一个穿越女了。
沈琴央闭了闭眼,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了那些女子一张张貌美如花的脸。
她们同菊若一样,美丽动人又气质跳脱,性格鲜明且特立独行。一穿过来就吵吵嚷嚷的,弄了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每天换着花样在贺成衍面前摆弄。
例如在宫宴上主动请缨给贺成衍献艺要一展歌喉,结果开始清唱什么“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把坐在一旁的沈琴央听得头皮直发麻。好死不死贺成衍还真听高兴了,吩咐教坊司编成了一套宫廷乐,琵琶笙鼓编钟齐上阵,还排了舞蹈。
从此只要逢年过节有宴会,内廷宫宴之上就开始敲敲打打地演奏青花瓷。
如果只是吵了些,倒也罢了,这些女子错就错在自以为能预占先机,凭借着一些小聪明就把主意打到她这个皇后头上来。
当着贺成衍的面摔成一朵白莲花,再吹吹耳边风嫁祸给她。做些奶枣麻薯肉松小贝这种以为没人尝过的稀罕糕点送来,又在里面加些经年累月不宜察觉的毒药。
拙劣到沈琴央都懒得费心去对付她们。
她这深宫之中沉浮多年,又同贺成衍这个心机深沉又大权在握的皇上夺权,前朝的事沈琴央都能应变过来,更何况这些后宫妇人伎俩。
后宫里,还从来没人敢和她玩这个。
白芷见沈琴央闭目不语,心知她又开始盘算起事情来,自家娘娘总是如此。太医例行问诊时就常说她身子底弱是因为积年的神思忧虑,平日里应当安心调养。
可白芷这么多年在沈琴央身边怎么能不知道,贺成衍无论朝中还是后宫对她步步紧逼,稍微行差踏错便有可能万劫不复,叫她如何能平心静气,如何能不多思?
“皇上也真是的,这回禁足想必很快就在后宫传开了,娘娘好歹是后宫主位,怎么能说禁足就禁足!”
白芷这些年在沈琴央手下养的娇惯了,私下里连贺成衍都敢责怪。不过她懂事,分得清楚内外,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清楚。
“他也需要个台阶下来,从前我杀的都是位分低微些的,这次害死的是他的宠妃,总不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我在养居殿门口大雪天里站了一个时辰的事,估计早就在宫里传开了,这事落地不能没个声响。”
沈琴央睁开眼,看到妆台上的铜镜内自己那张近乎死人的惨白面容,唇角不带丝毫感情地一勾:
“毕竟我弄死的不止菊若,还有贺成衍未出世的孩子。”
白芷心下一紧,赶紧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了些许责怪道:
“娘娘!这事陛下和那个菊若自己都不知道,咱们也是在她死后验尸才得知的,怎么能怪娘娘呢?您也不是存心的,谁知道那菊若刚得宠,这么快就有了身子!”
沈琴央淡然道:“不,我若是早知道她有身孕,一样会弄死她,甚至还要更快,更狠。验尸能验出来就已经是棋差一招,凡事无论做得再严密也总会留下痕迹,不知哪日就成了被拿捏的把柄。”
白芷按了按沈琴央的手,发现那手冰冷滑腻,起了一层薄汗,体温如蛇类一般。
胎儿月份还小,那菊若自己都没发觉有孕,皇后娘娘再厉害也不能未卜先知,在孕母前头就发现这孩子的存在吧?况且太医都是他们的人,菊若也已经下葬,算得上万无一失。
在白芷眼里,沈琴央已经反应迅速处理亦是滴水不漏,她却说自己棋差一招。
她在和谁下棋?白芷说不上来,这事明明只有自己人知道,不是贺成衍也不是菊若的话,难不成还能是和老天爷?
“娘娘,事已至此,多思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