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宫位于皇宫西北角,南接寿安宫、慈安宫这些太后太妃宫殿,东倚御花园秀竹林。
当今圣上高寿,太后太妃早已过失,实际上幽宫周围清净无人荒凉得很,宫门都生了铁锈,门外墙根杂草将近半人高。
东宫的轿辇停在幽宫外,李长羲挽着苏云乔的手扶她下来。
苏云乔环顾四周,道:“这儿的宫墙似乎比别处要高一些。”
且墙面的朱漆有着明显的分界线,上面显然比下边新一些。
李长羲道:“去岁孟夏,不知哪儿来的箭镞从外面射进幽宫,侍卫瞧见之后禀报了上去,打那时起,幽宫的墙就加高了许多。”
箭镞?
苏云乔心下惊骇,自觉在脑海中填补了许多情节。
两人来到宫门前,将准许探视的手谕递给侍卫,侍卫查验之后才掏钥匙开锁,推开锈迹斑斑的宫门。
吱呀呀的声音很刺耳。
“请世子殿下速去速回。”侍卫撂下话,退回幽宫外重新锁上宫门。
随着锁链落下撞到门板发出震响,苏云乔心中没由来地生出压抑与沉闷感。她望向身旁,李长羲神色晦暗却又平静如水。
这院子真狭窄。
这是苏云乔最直观的感受。
不同于富丽堂皇的东宫,幽宫的院子只有一棵歪歪斜斜的老树能勉强算作景观,院子正前方是主殿,主殿后边有间寝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陈设。
前方主殿大门虚掩着,从门缝中看屋里昏暗极了,阳光照不进去,也没有烛火照明,有种阴森的沉沉死气。
常年被关在这样的地方,再鲜活的人也该疯了。苏云乔忽然理解了京城中那些女子为何对平王世子妃的位置避之若浼,那些养尊处优长大的贵女承受不起嫁错夫婿的后果。
李长羲见她似是被眼前的光景吓着了,遂问她:“后悔吗?”
苏云乔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问自己。
后悔吗?她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既不是她选的,又有什么后悔的余地?
况且,在她的世界里,嫁给世子已然是最优越的选择。此刻世子是自由身、有俸禄养着、有下人伺候着,她再听不到萧氏与苏云华刻薄的言语,不必受凌虐欺辱……
人总要往好处想,她还远远还没到后悔的时候。
“不后悔。”
李长羲将她固执的样子看在眼里,一时无话。
或许是成了家的人都会多一些责任感,他忽然觉得,就算是为了这个心性纯良的无辜女子,有些事必须谨慎些、再谨慎些。他不能行错一步,不能落得父亲这般结果。
“进来吧,在外面杵着做什么?”一个沧桑低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李长羲上前推开门,看见父亲坐在书桌旁书写着什么,母亲就站在他身侧研墨。
苏云乔跟着进了门,才发觉公婆并不像她预想中那般老态龙钟或是瘦骨嶙峋。二老的容貌都十分出挑,否则也生不出李长羲这样俊美的儿子。最难得的是,二人维持着被圈禁前的雍容气质,全然看不出权力之争中失败者的落魄与失意。
“儿子携新婚妻子拜见父亲母亲。”
“儿媳给父亲母亲请安。”
平王停笔,起身拉着王妃到外间主位落座,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坐,我这儿没有茶叶,敬茶就免了吧。”
李长羲道:“礼不可废,以水代茶也是一样的。”
“成吧,依你。”平王语气淡然,对门外喊道:“二福,倒水。”
没过多久就看见一个年长的宫女端着水壶与茶盏进来,“王爷,奴婢自作主张煮了姜茶,您不会怪罪奴婢吧?”
平王隔着一段距离就闻到姜味儿了,皱眉说:“你知道我不喜欢那味道。”
二福:“姜茶能驱寒,对您与王妃的身子有益。”
平王:“这才八月,远没到需要驱寒的时候。”
平王妃见平王眼底满是抗拒的神色,对二福道:“姜茶留给我,单独给王爷倒杯清水吧。”
“听王妃的。”平王闻言眉心舒展,撸下右手腕上的珠串盘了起来。
二福重新去给平王倒水,将两只颜色不一的茶盏端到苏云乔面前。
苏云乔先接过清水,心怀忐忑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将茶盏奉给平王,“父亲请用茶。”
平王爽快地接过茶盏,饮了一口清水便搁置一旁,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递给她,“收着吧,别嫌少。如今我捉襟见肘,不比你母亲阔绰。”
平王被废除太子之位时私库便都充公了,平王妃的嫁妆倒是还在,难怪他道自己清贫。
苏云乔哪里会嫌少,她从前在苏宅每月能领几枚铜板,逢年过节能收到碎银都不错了,何曾摸过这么大面额的银票?她双手接过,道:“谢谢父亲。”
二福将盛有姜茶那只茶盏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