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知道自己拿给他的是入新房那日丫鬟们塞给她的帕子。
她呆愣一瞬,不敢确信地问:“这个……很重要么?”
男人看着她,猛地长叹一口气,沉声道:“这帕子用的是江南轻羽丝所制,因着名贵,所以才用其做成了手帕,供沐府的女主人使用,听说大少奶奶进门时,那帕子还是王夫人亲手交给她的。”
他语气凝重,甚至还大有几分替她捏一把汗的紧张,秦疏也被他吓到了,一时眼里露出几分急切来:“这……这么贵重么?”
可是那日为何没人告诉她,这东西这般贵重呢?
秦疏微微蹙眉,半晌,她才指了指他手中的帕子,道:“能将它先还与我么?”
“东西是三少奶奶的,自然可以还你,不过……”男人顿了顿,道:“只是这轻羽丝不比其他丝织品,一旦沾了油,可再也洗不掉的。”
见她身形一滞,男人又道:“沐老太太虽不喜欢别人糟蹋东西,可若是东西真丢了,倒也不会过问。三少奶奶若是怕被责,不如我们在此挖个坑将这东西埋了,回去若是老太太问起,便说东西在路途中不慎丢失,倒也于情于理。”
秦疏向来不会做这种扯谎的事情,犹豫了半晌,摇头说:“不必了。”
“嗯?”男人话音一挑,笑道:“三少奶奶当真不设法隐瞒?你放心,这事终归我也有责任,此事……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看秦疏再度摇头,男人不由长叹一声,笑道:“其实这帕子扔了也无妨,不过就是个普通帕子,也无甚稀奇。”
话音才落,一直低着头沉思的人缓缓抬起头来看他。
她眼眶湿润,像是晨起时沾染水雾的花瓣,好似他再多说一句,它们便会瞬间凝结,徐徐坠落。
他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随手将帕子揉在手心里,干咳一声道:“方才我见你好似不开心,想逗一逗你。”
虽然这样,好似让人更不开心了……
秦疏方才被他吓了个彻底,没想此刻他竟说那话是为了逗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无奈,只点了点头,伸手去够一旁挂起的车帘。
方才就不该跟他说话的,应该自己在车里休息。
她这般想着,忽然见面前光线被人挡住,她一抬头,便见外边的男人一手支在车门上,将她正要放下的帘子又推了回去。
“生气了?”他问。
“不是。”秦疏有些无奈,“我困了,想休息。”
本以为男人听了这话会就此作罢,没想他却并没走开,眼神依旧停留在她身上。
秦疏觉得不自在,刚想开口,他却忽然道:“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
宽敞的马车好似突然变得有些狭窄,秦疏视线落到阴暗的一角,摇头说:“没有。”
她和这人认识不过两三日,何况他还是沐少棠的暗卫,她又怎能将心里的那些话说与他听?
男人看着将自己缩在角落的女子,目光暗沉。
她看着虽然可怜兮兮的,可浑身却充满着戒备,明明上一刻还熟络地给他递油酥饼,怕他被汤汁烫到还刻意提醒,此刻却将他当做了洪水猛兽一般。
他轻轻放下帘子,不忍再逼迫此刻明明看起来脆弱、却只想独自舔舐伤口的人,他暗暗坐回车缘边,长叹了一口气,道:“家虽为可贵,可却也虚妄,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心在一处才算得上是家,反之则与炼狱无异。”
他笑:“我小时候不知道家中的明争暗斗,后来母亲被人算计,含恨而终,我才终于知道了人心的险恶,那些成日对你笑脸相迎、甚至是处处为你着想的人,或许背地里却早已算计好了如何才能让你跌得更惨,死得更快。”
“我不知三少奶奶今日的闷闷不乐是否于你家人有关,若我猜的不错,那大可不必为此一直愁眉不展,多为自己考虑一些,或许……你以后在沐府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语罢,周遭陷入一片长久的沉寂。
男人无奈地摇头轻笑一声,以为马车里的人真的这般睡去时,忽然一道带着鼻音的声音低低从后头传来:“谢谢你。”
男人一愣,忽而将身子后仰了几分,用车里人正好能听见的声音回道:“三少奶奶既想谢我,何不礼尚往来一番?我护送三少奶奶一路,留个名姓想必也不过分吧?”
他忽地一顿,却是没打算等里头人应声,笑道:“我叫……关墨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