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苑梨迷迷糊糊地转头问:“什么?”
说着,便脚下一滑,踩着青苔掉入了湖中。
她一时慌了神,两手扑腾,呛了许多水。冬天才过去不久,湖水依旧冰寒刺骨,一时哆嗦起来。
嘉善惊恐万分,一面哭着找趁手的木棍,一面大声呼救。
说时迟那时快,小公主柏音循声而至,忙叫了几个会水的嬷嬷将她搀上来,又命侍女们遣退周遭闲人,在近处理出一间屋子供其休憩。
徐苑梨吐尽腹中之水便昏迷过去,周身冻得发红。屋里烧了炭火,几名侍女为她擦净身子,换了身干净衣裳。
柏音忙命人通知太子,又唤人传来太医,太医开过药又嘱咐一番,便告辞归去。
又过半晌,柏灵叩门而入,只有嘉善在旁守着。
他不解地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其他人呢?”
“回殿下,太医说人多气闷,不利于散热,便让她们下去了。”
嘉善恭敬行礼,回复道。
柏灵复又想到,当日她初至东宫,自己为她准备了二十个侍女,谁知她挑挑拣拣,总不满意,想尽法子都打发到别处去了,只留着这个家里带来的。一面想着,一面近前,嘉善又搬来圆凳与他。
他坐下以后,只见徐苑梨仍昏迷着,高烧未退,满脸通红。手中却紧紧攥着个梨花吊坠。
“这是什么东西?”
嘉善伸过脖子瞥了一眼,摇摇头,“只知道是个道姑给的,我到徐府时已有七八岁,那时小姐已佩戴多年了。”
见他一脸茫然,嘉善只觉心寒。小姐嫁来数月,他竟然从未注意过她的穿戴么?
“殿下……”
徐苑梨虚弱无力地轻吟,怎么费力也睁不开眼。
“嗯。”
柏灵只淡淡回应,见她醒了,托嘱众人好生照料,便因皇帝抱恙,再度辞去。
徐苑梨再度昏沉睡去。
迷蒙之间,只见紫衣道姑手执拂尘缓步而来,口中念念有词,“凡尘中有多少痴男怨女造就风情韵事,或得美名流传千古,或背骂名遗恨万年。绿珠情重,石崇何以堪配?高纬荒淫,玉体横陈秽名至今。一举一动皆因念起,一桩一件皆由心造。”
徐苑梨不明,却觉此人无比熟悉,复问:“请问仙姑何意,小女愚钝,望乞明示。”
“你与柏灵本是命定夫妻,却算得有分无缘。既有名分,何苦执着于缘,事已至此,何苦寻情?寻欢一时便是一时,作乐一世便是一世。切莫因儿女情长,枉送青春。”
她还欲问,又朦朦胧胧地听见父母之言。
“早知今日,当初必不该应了这门婚事。”母亲淌眼抹泪地说。
“当日太子亲至,我见他人品卓然,相貌端正,谦逊有礼,自是普天下一等一的好男儿。如何想得到这般完人唯有一桩不如意事,便是落在儿女婚姻之上。”父亲叹了口气。
“正是看着千般万般好,才更怕这后边藏着什么不好的东西。”
“今圣病弱,子嗣偏薄,唯有太子、王爷并公主三位子女。依照先祖遗训,太子必为储君。来日女儿若有福分,怕什么夫妻无情,钱权在身方是正理。”
“我不在乎这些东西,若非要为我儿续命,谁又愿意把女儿困于这紫金牢笼之中。”
徐苑梨并未听清,话音断断续续入耳,催眠似的,她又睡了过去。
直到第三日,她才猛然惊醒,坐起身大口喘气。打量四周,自己不知何时已被送回东宫。
嘉善边哭边笑,捧着糕点掰成小块喂她吃,又喂了些热茶进去。
徐苑梨咳了几声,如今看上去并无大碍。嘉善将手炉给她捧着。她摩挲着手中的梨花吊坠,垂眸陷入回忆。
五六岁那年,自己生了场怪病。身上忽冷忽热,看见天上有许多东西。只见金龙腾云驾雾而来,吐出一枚宝珠,她笑着拍手,那珠子便顺着孩童之口化作小粒珍珠落入口中被吞下。
前日尚且能喝得下清粥,那一日已周身僵硬如过世之人一般了。
全府万念俱灰,欲买棺木之际,有一道姑手执拂尘而来,自言有妙法可救千金。
侯爷并夫人早已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便亲往迎请其入内。
那道姑长叹一声,从指尖洒出几滴水,说道:“苑梨,怨离。草木之名,薄命之像。而今我赠你梨花吊坠护身,却也只能保你活到十六岁,若要保命,必须嫁入皇室,有真龙天子的血脉护着,方可福寿绵延。”
说毕,她将吊坠佩戴于其项上,小女娃便悠悠转醒。众人惊呼,涌向榻前,待要拜谢时,道姑已不知去处。
“嘉善,替我梳妆吧。我想出去走走。”
“好。可要换件衣裳?”
“嗯。”
嘉善打开柜门,选了橘红、明黄、桃粉的艳色衣裳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