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陆川无意识抚过腰间的系带,手指感知着刺绣的粗粝,漫不经意默数。
上下数数估计是第五,不,第六次了。每次自己将要得手时,总会出现点意外。
不是从头顶掉下花盆,就是莫名其妙起火。
想到那个无风自燃的秋千架,他手一紧。明明就差一点,可那人,连火都没见到,闻着味就跑了。差点被花盆砸中也不见得他如此慌神。
他握紧腰带,下定决心定要得手。
信国公府潜入不易,他也是机缘巧合领会曹世子的眼神,决意靠此接近他。机不可失,必须要加快进度。干脆直接定在这个地方,那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展平空白画卷,沾染下笔如有神。落笔时,他脸上的自若神情,不像是一个小书童伴读,反而像哪来的大家。
图很快绘好,一副花园景跃然纸上。若是细看,右下角一朵五瓣花略突兀。再细看,那朵五瓣花花蕊花形像极了梅花。
待墨晾干,他把画卷起,悄悄塞进曹含文的书堆里。
曹含文画工总是优等,一半因为他自个儿,一半因为他陆川。这样的代笔不下十数次,暂时无人发现。
他左右看看,确认周围一片寂静。应当无人发现罢,不然早被吵出来。
他已经预想到接下来的事。如前面几回,这幅画会是受先生欣赏的画作,挂在廊下供人欣赏。
被有心人看去,约在一处,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儿。
至于为什么是梅花,大概因为自己原本的名字带梅字罢。人总要有些留恋,假假真真活着。
“陆川这名居然直接拿来用,起的时候一点没上心。”徐成毓忍不住吐槽,“第一次听见我还以为是那人,一对时间又不可能,除非会分身。”
褚玉宣点点头道:“加上他腰带的特殊纹样,两人认识也说不定。余陆川那边可详细审审。”
见他神色笃定,徐成毓默然。也是,人已经捏在手上,想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她想起从实相告的瑶娘,试图厘清顺序:“所以曹含何他们是靠画上的梅花,呃,定位。三番几次捣乱,坏曹世子的事。”
“是。”站在高台外,褚玉宣回头望厅内。曹含何再怎么不愿开口,瑶娘知道的不比他少。早在昨日,瑶娘已经交代个七七八八。
“梅花吗。”
徐成毓喃喃念叨着梅花二字。这方向看不见火,只闻到些烟。梅枝烧着的烟,闻着和普通木头并无不同。
“梅花啊。”
既然看不到,徐成毓不禁想起瑶娘当时绣的那枚梅花荷包。明明在夏日,百花盛开。她没用别的花,偏偏用梅花,是否也是受“陆川”的梅花暗喻的影响。
徐成毓半掀开面纱透气,侧头看着身边人,道:“审问余陆川,可以从梅花,不,从梅下手。可能有效果。”
只一眼,她便扭过头去,遥望天边半圆月。
“人的每个选择,看似偶然,实则必然。他选择用梅花作比,总有些缘故在。”
夜风吹起额发,徐成毓的目光里满是怀念。仿佛沉浸在未可知的记忆里,飘飘远去。
褚玉宣觉得心慌,提声问道:“咳咳,还有个事。瑶娘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点火的。看曹含何这样,”他加重语气,“看他这样,暂时是不会开口的了。”
听见新问题,徐成毓被拉回此方天地,醒神道:“点火吗。这个我恐怕猜到一些。但细节的,还得他们自己说。”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欣赏完挂在廊下的画作,找到熟悉的梅花位置,曹含何与曹玥对视一眼,回屋准备。
依旧熟练悬滴蜡油,再掺入颜料或花汁子,趁蜡未凝固捏就自己想要的形状。
“这次要捏个什么,花还是叶。”
“花好了。”曹含何看看桌台上摆布的茉莉盆栽。刚入盛夏,茉莉花开得好,几乎人人房里都有那么一两盆。
他还知道,这不算开得最好的。最好最盛的那批必然是要送到宫里。
“就茉莉罢。小,也烧得快。”
两人埋头忙活一阵,很快数朵小茉莉捏好,再细细染就绿色的引纸,替换原本的真茉莉。只是少了些香味。
曹含何干脆将真茉莉埋于盆中,总算透出些香。
“那把火折子塞盆里,再牵线。这次用这长线,稍微久点。”曹玥嘀咕完,嘿嘿一笑,“二妹妹上次正巧撞见,也没发现那花不对。”
他自得道:“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法子。”
听见二妹妹三字,想起瑶娘,曹含何顿下手,迟疑了。
“停做什么,再不快点时间太紧。”曹玥突然想到什么,推了他一把道,“你想想阿花,我们就是报复吓吓他。再说,世子爷若真和个书童有首尾,咱们面上都无光。就当做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