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初雪如约来到了侯府,被小丫鬟们带着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后来到了府中的凉亭处。
闻老夫人花白的头发梳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圆髻,正躺在贵妃榻上半阖着眼,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初雪轻声走上去行礼,见这凉亭中时不时有风吹来,不禁提醒道:“老夫人还是莫要在风口处久待,小心病情要加重了。”
闻老夫人张开眼睛做直了身子,一旁的小丫鬟早在听到初雪的话时便连忙递上了薄毯。
初雪上前为老夫人诊完脉,正欲开口聊病情,却见闻老夫人伸手屏退了周围众人。
初雪不解其意,只见闻老夫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开口道:“长青公子并非男儿身吧。”
初雪心下一惊,猛的一抬头望向闻老夫人,只见她目光中一副了然,又笑着开口,“你伪装得是挺好的,骗过寻常人没什么问题。我能认出来只是因为我也做过这女扮男装的事罢了。”
闻老夫人没有自称老身,仿佛这样她便离从前的自己,离那段青葱的岁月更近了些。
她说着,目光悠远,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当年我也这般进过他的军营同他一起上过战场。”
初雪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已逝的忠义老侯爷,当年闻老夫人和老忠义侯的故事可是被奉做一番佳话的,只是天公不作美,他们终究没能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当初得知老忠义侯在战场上阵亡后,闻老夫人悲痛欲绝,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了如今的忠义侯。
此后孤儿寡母,一个人抚养孩子长大,支撑着偌大的忠义侯府。在她的心中,忠义侯府是最大的,甚至于高过她的儿子,那是她的亡夫用血铸成的碑,是他的信仰凝结成的魂,她用自己的一生在捍卫着侯府。
见女扮男装被拆穿,初雪也不再隐瞒。
“请老夫人恕罪,长青之所以如此打扮,概因世道艰难,对女子尤为苛刻。若长青今日只以女子身份示人,纵使我有通天的医术,怕也没有半丝可以施展的空间。”
闻老夫人没有接初雪的这番话,只继续问道:“那日你突然出现救了老身,是无心路过还是有意为之?”她锐利的目光直视着眼前的初雪。
“闻老夫人大可放心,那日长青正巧去看近日准备开张的医馆筹备得如何,遇见老夫人纯属偶然。医者仁心,长青那日施救绝不曾怀其他的心思。”
闻老夫人听此点了点头,“既没有其他的心思那便是老身我小人之心了,只是你需得牢记,若是你胆敢对我忠义侯府起了些不好的心思,老身必不会轻饶你的。”
她突然释出的迫人气势让初雪有些难耐。
不过片刻她便收获了这股气势,站起身来将初雪作揖的身子扶直,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些年来想暗中扳倒我忠义侯府的不计其数,你莫怪老身多心。当今世道女子想要有番作为确实不易,你既作了这个选择,日后行事便更要当心些。”
初雪舒了口气,乖顺的点了点头。
这闻老夫人真不愧外界传的铁娘子的称呼,着实不是好糊弄的人。
“你是老身的救命恩人,老身必不会亏待于你。听你方才的话,近日自己的医馆准备开张了?”
“正是。”初雪答道。
“开张那日也请老身去看看吧。”闻老夫人卸下那身威严后,俨然又是位和善的老人,此刻面上带着笑意的看着初雪。
初雪一喜,这闻老夫人在帝京可谓是个活招牌,京中权贵夫人莫不是以她为首,如今她愿意去自己医馆,便是意味着这间医馆是由她庇护的。如此一来,日后不用说上门光顾的人不会少了,便是想来闹事的也要多掂量些了。
她心中感激,“多谢闻老夫人!”
知她想通了其中关窍,闻老夫人笑意更甚,“是个聪明的人儿。”“老身还为你备下了一份厚礼,感谢你那日的救命之恩。”
初雪忙连身道谢。
又与闻老夫人聊了一会,见她有些疲惫了,初雪忙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告退了。
丫鬟照例领着她出府,在经过府门旁的一条长廊时却忽然顿住了脚步,而后快步上前行礼。
初雪抬眼望去,便见一个身材魁梧,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也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那人脸上蓄着络腮胡,双目炯炯有神,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想来便是如今的忠义侯了。
忠义侯一见着她,面上带笑,迈步向她走来,竟是对着她也施了一礼。
初雪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可只是位平民,没想到这忠义侯倒是如此平易近人。
“想来这位便是那日出手救我母亲的义士了,本侯在此谢过义士那日的善举,我已让管家备下了谢礼,望义士能够收下。”
“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老夫人的病还需细心养着,日后侯爷可能需要多费点心了。”初雪不卑不亢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