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满汉全席进来了,三辆小车,塞得满满当当。转眼间摆满了一桌,还放不下。她终于明白宁储为什么会担心吃不完了。
宁储问她,你俩认识多久了。
茉莉说,没多久。
宁储笑,你对他的事情了解多少?
茉莉想了想,只知道他在香港留过学。
宁储说,看不出来你是胆子这么大的人,对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人这么信任,敢跟他到这种地方来?
茉莉答不上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因为有老太太作保,又也许还有更深的原因……她低头端着杯子喝水,楼下唱到了最有名的那段,游园惊梦。
宁储是标准的平城人,好客,又爱面子,上下打点,安排的妥妥当当,戴远知把人交给他,也确实想得周到。
一顿饭下来,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宁储在说,没有一句话能被他掉在地上,还要兼顾着夹菜涮肉盛菜,茉莉只顾听他讲,埋头吃。
话题大多是和戴远知有关。宁储从他在香港留学开始说,讲他在那里多出众多受欢迎,读书也好,社交也好,他要做就能做到最顶尖。后来回国不顾家里反对,退掉了家里安排的婚约。关于那段往事,宁储还要再详细说,戴远知走了进来。
茉莉正听到兴头,抬起头在蒸腾如白雾的水汽后面撞上了他的眼睛。
“在说我什么坏话?”他将手臂上挽着的大衣搭在椅背上,笑着在对面坐下。
“事谈完了?”宁储问道。
戴远知歪靠着椅背,揉着眉心,看起来有些倦乏,长指遮着脸,面容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他似不欲多说,只轻嗯了声。
茉莉脑海里却在想着方才宁储的话。她有很多的疑问,那婚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婚约,赤华是他的名字,那远知呢?看他这身打扮和派头不像出身普通,这年头能留得起学的,家里至少得小富,他应该不差钱,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替别人办事?
她模模糊糊的感觉,赤华不简单,但到底哪里不简单,又说不明朗。
这疑问一直延续到了这餐饭的尾声。
她是第一次与他吃饭,发现他吃的很少,也有可能是刚才吃过了,倒是不时的让她多吃,给她介绍每道菜的历史和来由,极尽耐心。这三小车的菜几乎都是她吃的,却还有很多剩下的,她看不得浪费,揉着撑饱的肚子叹息,要是能打包就好了。
戴远知温声开口:“过食伤胃,吃不下就别吃了,肉放过夜不新鲜,下次再接你过来吃就是。”
走出戏馆,夜色更浓烈,秋风穿过窄巷,月光生冷,茉莉拢紧衣襟,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盖了上来,一愣之下,茉莉抬起头,对上了月光之下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戴远知带笑道:“今天晚上宁储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茉莉望着眼前这张瘦削白皙的脸,脑海中如星星般掉落了很多很多画面。有他在港大陈词激昂的全英文演讲,也有他力排众议果决退婚,亦有在图书馆通宵达旦刻苦钻研,在谈判桌上气定神闲运筹帷幄……还有眼前,这样温柔的眼眸望着她。如杳杳银河不可摘得。
她捏紧着他的大衣拉向自己,那感觉像是完全罩在了他的怀抱中,她像浑然没有察觉到这个动作似的,笔直注视着他道:“他说了一晚上你的故事,”停了停,她特意补充,“过去的故事。”
戴远知看了她片刻,蓦地轻笑了声。
突然生出逗弄的兴趣,他俯下身,那声音到了耳边,极近:“我的故事可不白听,想好了拿什么来换吗?”
带着体温和浅淡香水的气息,同身上这件大衣一道,夹击着她。
茉莉肩膀微微一颤。
“吓到了?”戴远知凑近了些,似漫不经心般,顺手将她散落的碎发撩去了耳后。
在茉莉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他收回手抄进口袋,直起了身:“去车上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