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安,林承安想来也快娶亲了罢。今年春三月,会有很多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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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窗前的罗汉床上端坐着一人,手执书卷,见她前来,放下书,露出一抹笑来,道:
“你来了?我这儿新泡得好茶。可赶了巧?”
秦然茫然的坐下,任由那人在头上摸了摸,笑道:
“怎么了?今儿呆呆愣愣的?是傻了不成?”
秦然抬起头,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心底知道,那人眉目温和,眉梢一点小痣,染尽世间春色。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眼底一派酸涩,那人轻声笑道:
“多大的人了?小孩儿似的?”
说着,拉她起身道:
“别在我这儿耗着了,外头人等你呢。”
她无措的被他推向门外,回头看他,他眼角眉梢尽是温润暖意,含笑道:
“去罢。”
她转过头去,就见一人独站在院中,明媚的太阳明晃晃的映着碧蓝的天,满园生机盎然,红墙琉瓦修竹碧影,那人弯着眉眼,一双眸子含着她不敢对视的热烈清澈,琼林玉树一般的,立在这灿烂的光影里。
她提起裙摆,跑向他,被结结实实拥入怀中,萦绕在鼻尖的是熟悉的沉香熟水气,那人语气轻佻却真诚,带着点哄人的意味道;
“为什么耍小性儿?一转头人就跑不见了?”
她摇着头,喉头紧得生疼,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滚烫的滑落脸颊,灼在心底,她揪着那人的衣角,不肯松开。
他抬起手,似要拂去她脸上泪痕,却又顿住手,眉目缱绻的看着她,低声道:
“我知道,莫怕,我在呢。”
不,你不在。
秦然伸出手,却见天地转换,眼前一切消失殆尽。她深深陷入幽暗,耳边萦绕着凄厉的嘶吼谩骂,浓郁粘稠的血液涌来,将她淹没,刀剑刺入肉身的声音,仿佛刻在骨髓里,手上似乎是洗不净的温热滚烫的血迹。
那只濒死的鹿,哀恸的双眼,似乎又凝视着她。
眼前似又隐约出现秦烈的模样,形销骨立,坐在轮椅上,微微阖着眼,面无血色,看不出一点当年铁马金戈少将军的风采。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形如枯槁,似已有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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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然猛地睁开眼,脸上是未干的泪痕,喉头鼻间充斥着腥甜的铁锈味儿。
天色昏暗,外面已是纷纷扬扬的落下雪来。桌上的小蜡灯,流下蜡油,凝在桌上。仍是深夜,不到四更天。
秦然往被子里缩了缩,试图挽留方才的温度,回忆那转瞬即逝的怀抱。吸进的冷气,让她五脏六腑都拘急起来,鼻间的血腥气更重。手臂却一跳一跳得发热发痛。
北疆干燥,伤口处理得及时,并未化脓,却因为过深而难以愈合,秦野尽心尽力的想着给她换药。每次看见这处伤口,都仿佛疼得是自己一般,眉眼俱蹙,皱着眉吹气,时不时得自己“嘶”两声。
秦然一直都仿佛感觉不到一般,直到今日入城,略略的放下一点心,如同回过味来一般,分外感到手臂疼痛难捱,甚至是浑身微微发热,但冷得直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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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声起,天仍旧昏黑,仿佛一时半刻难以出现明亮之色。
秦然挣扎着起身,推开屋门,就见吴志澄恰巧也出来。吴志澄冲秦然点点头,秦然忙拦住他,半晌才用干涩沙哑的嗓音说出话来:
“吴兄,烦你帮我换下药。”
进了边城,几人都以兄妹相称。
吴志澄虽诧异,却也同意了。换药时难免碰到秦然的手臂,吴志澄被这不正常的温度惊到,蹙着眉道:
“怎的突然发热了?”
秦然苦笑道:
“说的是什么?别声张,不打紧,就怕阿野知道了,又大惊小怪起来,所以躲着他。吴兄也帮我瞒一瞒。”
吴志澄点头,道:
“那也是应当吃点药的。今日无论如何也去找个大夫瞧一瞧?”
秦然摇头道:
“好。开几副方子吃好了便是。不然也误了正事。”
吴志澄未曾想她如此听劝,一挑眉,没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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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一天分散开,各处转了转。秦然有意瞒着秦野,便提出要和吴志澄一道,吴志澄担心胡八和秦野又闹起来,好言歹语的几句,方不放心的分开了。
金乌坠地时,几人回到客栈。胡八同秦野回来的完,二人面色罕见的凝重。
几人在秦然屋里坐定,胡八方开口道:
“城郊全无人烟。我和小王八羔…和小弟一路上,没见到几家人。即便是有人,也都是半瞎半残的老人居多了。”
秦然不语,吴志澄也皱起眉,无言的径自倒了点烧刀子,一饮而尽。
秦然偏过头看他,也想倒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