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高,比起城内更冷些。积雪厚厚的,不曾化开,道路上的雪被寺僧扫开,露出青石板阶。
陆和来的比平时晚一些,推开门时,就见两个小孩坐在书案前有模有样的背着书。秦然煮了茶,见他来了斟了半盏。陆和将手中的食盒递给秦然,羞赧一笑道:
“绾绾一早儿起来做了点心,叫我带来给你们尝尝。因而耽误了一会儿。”
提起温宓,陆和眉眼平添几分缱绻温柔。秦然接过,道了谢,笑道:
“绾绾的手艺好,外头卖的都没有她做得好吃。”
陆和笑道:
“她平日也懒怠做,若不是沾姑娘的光,我一时半刻也尝不到。”
秦然笑着摇摇头,让座道:
“我这儿没什么好水,这茶还是上次绾绾给我带的,普通井水倒是糟践了好茶,陆大人莫怪才是。
大人授课辛劳,我便不打扰了。”
说着离开了。
秦然回到屋内,接着绣那件衣裳。秦烈瞧了瞧她,没言语。半晌回雪回来,看见秦然,道:
“姑娘叫我好找,陛下叫姑娘进宫呢。”
——
御书房。
秦然一进去,就见林承安跪在皇帝的书案前,一道写了字的圣旨黄帛,散落在林承安膝前不远处。皇帝看着奏折,见秦然来了,抬了抬眼皮,示意她平身。秦然站定,半晌皇帝放开口道:
“然儿坐罢。这是今年剩的最后一点子顾渚紫笋,用梅花上的雪水煮得,尝尝?”
秦然拿起,熟悉的茶香扑面而来,轻笑一声,放下茶盏道:
“多谢陛下赏赐,只是臣女许久未喝过这般好茶,如今倒也喝不惯了,便不暴殄天物了。”
皇帝从奏折间抬起眼,看向秦然,从鼻子眼里不屑的哼笑一声,好像是在看什么胡闹的小孩。秦然不安的看了看跪在下首的林承安,皇帝道:
“瑾之近些日子跟你说明白了?”
秦然点点头,皇帝又道:
“朕记得,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了罢。”
秦然没言语,皇帝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是道:
“早年间,苏州进献了一把琵琶。朕本想等你及笄时赏给你,拖至今日。”
说着,就见有小太监抱着一把琵琶走了进来。秦然没谢恩,只是道:
“臣女已经不会弹琵琶了。”
皇帝放下奏折,看向她:
“这是你今日第二次顶撞朕。”
秦然看向皇帝的眼睛,平静道:
“恭顺而求人爱怜的无非幼子与妻妾。臣女既不是幼子也不是宫妃,不必再学柔顺之态。”
皇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事,挑挑眉,不置可否,道:
“是吗?”
说着看了一眼跪在下首的林承安,后者正一脸淡然跪得不卑不亢,皇帝道:
“既如此那便领了旨,即日起前往北境罢。”
秦然只得跪下叩首领命。皇帝又道:
“无事便退下吧。承安也走吧。”
林承安似乎欲说什么,对上皇帝看过来的眸子,无奈叩首。
——
林承安亦步亦趋的跟在秦然身后半步,秦然先开口道:
“我给你做了件衣裳。”
林承安骤然抬头,眸间私有万语,但秦然没回头。秦然自顾自道:
“我原是想除夕作为年礼送你,可未必能赶上了。不过也是,旧年的礼物,怎么能在新年送人呢?”
说着,站住脚步,回过身来,看着林承安。林承安身量颀长,一身湖蓝色的仙鹤云纹广袖袍,配着玉兰纹样的墨狐毛领披风,可谓芝兰玉树光风霁月。他就这般站在无限延伸的红墙甬道中,眉眼如画。
比起秦烈,林承安的长相没有那么凌厉;比起林承桓,又没那么柔和。青年独有的朝气蓬发和太阳般的灿烂温暖,但此刻,那双如同山间清泉般干净清凉的眼睛,不再是黑黢黢的含着炽热的爱意,而是掺杂着痛苦与纠结。
秦然扯了扯嘴角,想莞尔一笑,却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模样:
“你若是成亲了,可要记得对人家姑娘好一些。人家姑娘没有错。”
林承安看着她,眼圈微红,她微微仰着脸,鼻尖不知是冻得还是其他原因,也泛着红。下颌尖尖得,比几年前的少女模样瘦削了几分,未施粉黛,面色透着点不自然的白,眼底微微有些青黑。
脸上挂着难看的笑,嘴角轻轻的抽动着,仿佛只要他拥住她哄上两句,她就会小孩儿一样,瘪着嘴抽搭着哭出来。但他好像不能了,他看她眼眶里蓄起泪水,本能的抬手去擦,却在靠近她脸庞时惊醒一般的停下手,默默的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递给她。
秦然没接,只是从发间摘下她唯一的装饰,那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