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秦然躺在床上玩弄着发梢,温宓拿着绣棚绣着花。灯火昏暗,秦然用小腿撞了撞她,道:
“灯暗,别绣了,仔细伤了眼睛。”
温宓搁下手头的活计,捏了捏眉心道:
“听闻你和二爷定亲了?此番回来,可是要成亲的吗?”
秦然伸了个懒腰道:
“此事还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说了不算的。”
温宓摇头笑道:
“二爷早年荒唐名声在外,又从了商,你反倒算是下嫁了。好在青梅竹马的情谊,二爷又是个心善的人,倒也不叫人担心你。”
秦然抬手拿过她的绣棚瞧了瞧,笑道:
“好精致的芍药花。”
说着,起身将绣棚放回榻上的篮子里,道:
“我此番回京,反倒连他一面也没见到呢。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他长兄病重,我也不好打搅。”
温宓一怔,反问道:
“他去涿郡了,你不知?”
秦然手一顿,回身看向温宓,眸色震惊。温宓也未曾想到秦然竟不知此事,一时间也是震惊,半晌道:
“我听景明说得。东边叛乱伊始,圣上便让二爷随军同去。如今涿郡守将是汤遇汤参将,二爷在他麾下呢。”
秦然不语,愣怔片刻,转身拿了小银剪子去剪烛芯。温宓又道:
“世子如今俨然是不成了,郡王又还小。恭王府总要有人主事,陛下似乎有意扶持二爷,虽不知用意,但目前而言,到底也不是坏事。
不过是去前线历练,应当是伤不到的。你也莫太过于忧心。”
秦然坐回床上,任由温宓揽住她,喃喃道:
“他若有了军功,我又怎么可能嫁给他了呢?”
温宓想劝,却不知该如何说,只得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
秦然蹙着眉心长叹一声,又道:
“东部叛乱,也不知清河怎样了。向来最安分的东边乱了,四方具危,西边也就罢了,北疆若是外敌有所动作,只怕腹背受敌。
也不知今年,长兄能不能回来。想来战况如此,必得警醒着些,只怕莫说回来过年,长兄兴许要在边境大营同将士们一起过年了。”
温宓低下眉眼,轻声道:
“先前听街坊孩童唱的歌谣,只觉得是玩笑话,而今看来,似乎还有些许道理可言。”
秦然默默闭上眼,苦笑一声道:
“北秦西晋,战修罗场,西北虽苦,封荫绵长。
东顾南梁,富甲一方,东南虽美,难继久昌。”
过了半晌骂道:
“放屁,没有一个得了好的。”
——
秦然被召进宫时,心里是茫然的。再次踏入宫门,蜂拥而来的不是陌生,反而是熟悉,极致的熟悉。这是她长大的地方,一砖一瓦,每一个门开与关的时间,叶落花开的次序,甚至是每一处吹过的风,都那么熟悉。
太后年事已高,不愿见人。引领她的小太监说皇上并众妃嫔在良妃宫里,直接去良妃处即可。她走进时,恍惚回到儿时,良妃与她姑母关系近,她常常来良妃宫里。
她跨入殿门的那一刻,仿佛看见儿时的自己提着裙摆跑过门槛。上首坐着帝后,皇帝不复她记忆中的模样,已是两鬓斑白,生了许多皱纹的老态。身板却依旧挺拔,只是不再壮实,双眸锐利,带着睥睨与审视的光。
秦然缓缓跪下,行了大礼。礼毕,皇后笑道:
“然儿多年不见,已然出落成大姑娘了。算算然儿已经及笄了,生辰在西北,我们也没能送上贺礼。今儿即回来了,也算是补一份。”
说着几个丫鬟抱着匣子鱼贯而入,皇后笑道:
“这是各宫娘娘们的心意,本宫打发人给你送回去。都是瞧这你长大的,礼物都精致的很呢。”
秦然叩头谢恩。皇后又道:
“今儿正巧各位皇子也要进宫请安,你们一处长大的,想来也亲近,不如留在本宫这里吃了饭再走。你小时候同你四哥哥斗鸡一样的,见了面就打架,如今大了,你四哥哥反而还念叨你,说是一想起小时候胡闹,就觉得好笑,许久不见反而怪想念的。”
秦然正欲回话,皇帝开口道:
“然儿今日中午,跟朕一处在良妃这里用膳罢。皇后母子许久未见,也好好谈谈,何必让然儿去打扰。”
皇后面上的笑一僵,继而道:
“多谢陛下体谅。只是本宫瞧见然儿心生欢喜,自小看着长大的,和自己的女儿家是一样的……”
说着,皇后身边的姑姑揪了揪她的衣袖,皇后方猛然瞧见皇帝神色不虞,忙改口道:
“陛下说的是。”
——
午间,二皇子进宫到良妃处。正在和良妃说话的秦然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