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的午后,草草用过午饭后,在毒辣的日头之下,众人正蔫头耷脑地向前行进着。
突然,队伍后头起了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便有一位明远堂弟子自后头策马奔来,向宋昭禀道,后头的几匹马突然暴躁不安,将辎重与嫁妆甩了下来,需得重新整理。
最近几日也不知怎么了,队中的马匹异常烦躁,动不动就撂蹄子乱哼哼,甩落辎重陪嫁的事屡见不鲜。宋昭着负责照料的马奴们细细查验了,也没瞧出什么异样,只得归咎于沙地难走、负重过多,引得马儿们发脾气了。如今再有弟子来报,宋昭也不当什么新鲜事了,着人帮着去清点整理了,队伍复又前行。
艰难地翻过了几座沙丘之后,日头开始偏西。寒意与疲累一齐袭来,大家都有些泄气。队中有人忍不住抱怨道:“不是说好不出五日便见弱水么?这也五六日了,哪里见到水的影子了?”旁边不少人跟着附和。
正一边议论一边无精打采地往前走着,却发现前面的人突然停了,队伍最前头一阵熙攘。
“这是怎么了?”众人好奇,纷纷凑向前去,一看,却都愣住了。
只见眼前陡然一片开阔,前方的沙地逐渐平缓,间有些枯黄的干草枝条。一直向前延伸,便出现了一大片树林。林中树木疏而不密,树干颀长,树皮泛白,枝桠向上伸展着,却连片叶子都没有。树林那边,连着一片结着冰碴的海子,在橙红日光的映照下,泛着橘金色。
这可不是说什么来什么?方才还在抱怨的几人,如今却是看着眼前之景,呆呆地不知作何反应。一旁的陆郎官忍不住笑道:“终于瞧见这片胡桐林啦!连着的那片海子便是弱水了。到了此地,离居延也不过几十里的路程了!”
他这一发话,众人便如锅中煮沸了的水一般,欢呼雀跃、沸腾不已,恨不能立时便飞到林子那边去。倒是宋昭淡定,一阵呼喝之后,将众人稳住,下令仍是三十人一队,规规矩矩地向胡桐林那边进发。只是大家心中喜悦,脚下也轻快了许多,不多时便来到胡桐林边,随后什么也不顾,撇下行装,便欢叫着奔进了林子里。
宋昭此时也不好再阻拦大家,见日头尚还挂着,扎营也不急于一时,便任由众人去撒欢了。
马车里的苏余恩也早已知晓外面的情景,车一停,便跳下马车,同几位师弟师妹一齐扯着吴允玩闹去了。徐茋随后下来,看着苏余恩同师兄弟们在林中追逐打闹,也不跟去。此地她也来过,已不新鲜了,是以慢悠悠地踱到褚赫身边,二人就站在林子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宋昭自马上下来后,十分操心地将胡桐林并那片海子巡视了一圈儿,叮嘱了几位在海子旁玩耍的弟子们小心后,正看到他们俩在交头接耳,便凑了过去。走近时,听到褚赫低声含含混混地说了句:“……能再见你……很欢喜……”
宋昭脚下顿了顿,又再迈步过去。那二人意识到他过来,便停了话头。宋昭嘴上拗出个笑来,对二人道:“在聊什么?”
二人竟不约而同地道:“没什么。”
宋昭被怼了个哑口无言,心里很不是滋味。褚赫是个闷葫芦,少时都是宋昭与徐茋争吵不休,褚赫只有无奈地站在旁边干瞪眼的份儿。如今,他们俩倒走得近,反倒显得宋昭多余了。
说起来,褚赫剑眉星目,身形颀长,若不是天生一张冷脸,爱慕者不会比宋昭的少。那日徐茋被从玉塔县牢里救出时,褚赫非但一眼认出,对她的容貌也毫无嫌恶之意。在徐茋眼中,这样的人,应该很值得依靠罢……
褚赫看着宋昭的脸色由白转黑,心下觉得不妙,忙道:“我去林子里看看。”便拔腿开溜了。
而徐茋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宋昭心下苦笑,面上只装得若无其事,同徐茋闲聊:“这里景色不错,不知其它季节,是怎样的风景?”
徐茋望着林子,回道:“春日冰雪初融,流水潺潺,草木新绿;夏日绿荫如盖,有花与叶同生,色如踟蹰;秋日金叶满枝,芦苇焦黄。冬日便如现在,稍显寡淡了。但人道胡桐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在荒漠中看到胡桐林,便是看到了生机。此片胡桐林是这荒漠中最大的一片,也是去居延的必经之地。到了这里,便可放心了。”
宋昭点头道:“在这杳无人迹的大漠中困了十数日,如今看到这片林子,确实让人精神一振。你形容此地甚美,许是很喜欢这里罢?”
徐茋盯着胡桐林,回忆道:“先前在马帮中,常护送商队到居延,每次穿越大漠都提心吊胆的,直到看到这片林子,心才敢放回肚子里。人松懈下来,自然便有心情赏景。是以这里的景色,总是令人难忘。”
宋昭知晓马帮的营生虽来钱快,却十分危险不好做,徐茋一介女子混在其中,断然不易,心中不免有些心疼。但他又没脸多问,最后只讷讷地问:“听说最后……马帮散了?是为何散的?”
徐茋缓缓扯了扯嘴角,似是要笑,却最终扯出个哭丧脸来:“我们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