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聚精会神,每一曲结束都要点评。
此人看得出颇通音律,每次点评都掌握精髓,又恰到好处,更难得他形貌俱美,嗓音清朗,用词高雅。
几番点评下来,已是让雍诸卿刮目相看。此人年纪轻轻,对音乐的理解竟比自诩中原正宗的雍诸卿还要透彻三分。有人当场评价,公子兰的点评是本场筵席最流光华彩的部分。
伯江暗暗叹道,尹国果然人才济济,不可小觑。
只见那公子兰躬身行礼道:“美已极,观止矣!谢君夫人赐乐!”说罢回席,步态从容潇洒。
伯江夸赞道:“尹副使真是惊才绝艳,我等都开眼了。”
大执珪在席上笑道:“不瞒君夫人,此子礼、乐、射、御俱佳,但书更为一绝。不仅掌握鄙国文字,中原文字亦很精通。”
伯江来了兴致:“执珪方才提到的尹国文字,可是鸟篆?”
大执珪在席上拱手应答:“正是。”
伯江道:“妾听闻鸟篆形态优美,却从未亲眼见过。”
大执珪笑道:“这有何难?改日让此子给君夫人献个丑便是。”
伯江还想再问,却瞥见大执珪身旁坐着的魏献脸带怒气,此时已有些失了风度,目光中的怨念隔着帘子扑面而来。
伯江连忙收住,捂了捂胸口,然后哑然失笑。
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扭曲着脸的样子,风度翩翩的雍阳第一公子魏梁君,也有今日!
也是,人无完人,天外有天。
魏献以前每次进城,都要遭遇全城怀春少女的围观,可是这次大家围观的,是这尹副使,听说还围得水泄不通。好容易进了宫,把整场筵席变成他的个人表演不说,这执珪还铆足劲在伯江面前夸赞。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想到这里,伯江觉得魏献好生可爱。
筵席结束,公子兰用魅力征服了雍国诸卿,伯江却还在回味魏献带着怒容的面庞。
第二日便是大朝议。
尹的国书,伯江已经连夜读了,他们提了三个条件:联姻,质子,弭兵会盟。
看起来很是真诚,也几乎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这弭兵会盟,国书上写的是尹君亲自参加,且在尹境内。
会盟之事,极为讲究对等。
之前雍和驭方会盟,雍侯没有亲赴,看起来并不对等,是因为驭方蕞尔小国,雍根本不放在眼里。可是尹国可不能如此轻视。如果尹君亲自出席,除非雍侯从榻上爬起来,否则肯定只能是伯江去会盟,世子都不行。
会盟的选址,一般介于两国之间,所以和驭方是在纯留。这次,尹为何突破常规,把地址选在鄢陵?这么看起来,似乎是非要伯江亲自跑一趟鄢陵的意思。
伯江想不明白。
如果是想诓骗自己赴尹后软禁,再以自己要挟雍国,这样似乎说得通。可是伯江毕竟只是夫人,不是国本啊。不是答应了尹国送世子为质吗?比起伯江,世子的身份不是更好用?
百思不解啊。
因此朝议之时,伯江便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众人皆看向魏献。
魏献的脸色还是不好看,他缓缓说道:“臣出使之时,尹君已对此做过解释。诸位如今都已知道,尹国是女主,尹君目前已有身孕,不便远行。”
众人皆惊,女君,有身孕,奇闻怪事还得是尹国啊。
伯江心想,既然如此,那你提前和我交代了不就行了,我又何必非要在这朝堂上问呢?也不知魏献到底是怎么了,回雍阳之后就一直没有私信。
“那么为何不让他人代替尹君会盟呢?”冯父问道。
魏献答:“尹君说我雍国乃中原第一上国,又是弭兵会盟,须得国君亲自参加。”
伯江又想,什么话都让你魏梁君一个人说完了。这次对方的三个条件,好像确实只有你魏梁君合适拍板,换个人去,估计一条都不敢答应。
季子白奏道:“此次尹国来访,派的使者,带的礼品,皆为最高规格,足见尹君对我国确实非常重视。”
是啊,议和议完了,马上就派个高规格使团跟着出访,一般国家可没有这样的,尹国,可真是非同凡响。
伯江想了想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魏梁君和孟孙大夫都认为尹用意真诚,妾便代替君侯去会盟。只是世子为质之事,须得拖一拖,至少拖到妾平安回来,否则要是将我母子二人同时扣了,你们就难办了。”
伯江看着诸卿,却扫到魏献脸上一抹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