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半夜,凌华就睡醒了。
第一天是因为受伤,惊惧与紧张的情绪加持,在不平整的山洞中睡了很长一觉。
但第二天俩人都没怎么活动,一直猫在洞里,精神也养好了一些,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加强,再睡在碎石上就没那么安逸了。
徐秀只是闭眼假寐,一听到声音就知道凌华醒了,她也随着睁开眼睛。
应是许久未动,加之许久未喝水,她的声音带着些沙哑,“我打算出去探查一下,如果没有人守在这里,我们连夜就离开。”
“干粮都留给你,如果我没回来,你就一天吃一个,保持体力,坚持到极限再出去。”
徐秀从怀里取出那几经辗转的证据,略微犹豫,就塞进凌华的怀里,“这个你要拿好,若我没回来,你出去后就给正君,让他将其送给太女侍书徐大人。”
凌华把那‘账本’往外一推,摇头不接受,“你肯定能回来!这东西自己交给什么徐大人,你要是死在外面,我是不会给你代劳的!”
“你……唉。”徐秀捡起证据,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转身放在了破筐里。
患难时见情谊,大抵就是如此吧。
她拉起凌华的双手,将其归拢在一起,低头轻吻了一下,如蜻蜓点水,却在凌华的心湖溅起点点涟漪。
他此时竟对她生出不舍来,这情绪出现的猝不及防,让他来不及思索它们始于何处。
“我们一人一天吃半个干粮,也能在这里躲几天,到时那些人肯定就都走了,咱们一起安全的出去。”他给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徐秀摇头,她有很多事要做,虽然她心中想的是徐枝把她坑惨了,但更多是对这个妹妹的忧心。
她虽是商人,但并不缺少对局势的理解,太女之所以私下寻找郡守贪污的证据,自然是暂时无法正面与其争锋。
若郡守拿到那份证据,再预先对症下药,有扭转乾坤的可能,到时郡守不能对太女如何,便很可能会对没有家世背景的徐枝下手。
如果现在她能出去,再将凌华手里的证据呈上,己方赢面就会大大增加。
这事越拖,越不好办。
“我先出去了,你一定藏好自己。”
不再多说什么,徐秀脱掉繁复的外袍,将其盖在凌华身上,而她则是绑好袖子轻装简行的爬出洞,然后转身重新用杂草将其遮盖好,才真正离去。
她这一走,山洞里就只剩下凌华,这里静悄悄的,只余他一个人的轻微呼吸声。
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徐秀不过刚走一会,他就已经频频注视洞口,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会有隐隐的不安。
一个人在深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那种时间被无限拉长的感觉实在太过折磨,他开始为自己找事做。
取下那片已经被血染红的布,嫌弃的将它扔的远远的,然后再在衣裳上费力的撕下一片重新包好。
这次的癸水真的很神奇,才一个白天加半个晚上,肚子就已经完全不疼了,只是肚子不疼之后,他心里也空落落的,很奇怪的感觉。
做完这事,凌华似乎就无事可做了。
过了好一会,他摸索着爬到那滴水的地方,轻靠在石壁上,双手合在一起接水。
他不知道徐秀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但他又没有勇气出去,他害怕未知的危险。
小小的石洞,仿佛成了他心灵荒漠的安全屋,他能做的只是在这里等待。
他本就不坚韧的心,在遇事后变得越发渺小孱弱,只有攀附依靠强大的灵魂,才能令他安心。
嘀嗒,嘀嗒。
一滴滴冰凉的水滴落入掌中,积攒到一定程度便被他喝下,他忽略那水中混着泥沙的土腥气,一遍一遍重复接水喝水的动作。
莎莎……
是草叶被拨动的声音,凌华回头向那边看去,虽然身处黑暗,但仍能感觉到是徐秀回来了。
好不容易积累的一捧水,在他指缝间倾泻,他转身冲着那正回头遮掩洞口的人影扑去,从背后紧紧的将她抱住。
徐秀完全没料到凌华会突然这样,但还是容他这样抱了一会,意识到姿势不对后才起身的。
“害怕了?”她温声问着,触碰到他冰凉浸湿的手,脑抽的想他不会想用她的衣服擦手吧。
凌华目光有些闪烁,他感觉自从两人独处之后,他越发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譬如徐秀一走他就开始心慌,譬如一回来便冲过去抱住她。
将所有情绪都隐于暗中,他只微微应了声:“我怕黑。”
徐秀带着他找了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坐下,声音有些低沉,“她们留了人守在官道上,我们暂时还出不去。”
“嗯。”凌华拉起她的手,从中汲取到丝丝缕缕的温暖,也许是有人陪在身边的缘故,他听到出不去也没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