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酒,等我再醒来,我不在丧宴上,也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躲在庄园的林中,嘴巴被热流濡湿,一只动物在我嘴里断了气,发出最后一声哀鸣,那是我打猎时最爱的一只猎犬。
我跳进湖里洗了澡,然后跑进自己的房间继续睡觉,因为这太像一场梦。
然后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第二天如常参加社交活动。
晚宴上,一位贵族向我表示哀悼,我注意他盯着我的脸看。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一道细微的裂痕。我意识到了什么,在宴会上落荒而逃,来不急走远,只好一头扎进那个贵族的后花园。
我感到饥饿,可这座打理得很好的花园连一只老鼠也没有,我饿得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清早醒来时,我被他们的仆人发现了,你可以想象我那时有多狼狈,他们说我是与人偷情到一半、体力不支晕死过去,我成了众人的笑柄。
我无暇与他们争论,脑袋盘旋着一个念头:是晚餐吗?是我吃了那块肉排的缘故吗?
自那开始,我对熟食感到本能厌恶,对生肉开始青睐有加,我成了一个茹毛饮血的野兽。
周边的活物逐渐减少,先是小型的兔子,接着松鸡,狐狸,也失去了踪迹。我不再使用□□,我的树林不再存在猎物。
事情不可挽回,家中的仆人也肉眼可见的变少,有传言说不少人在我的领地消失了,我只能装作不知道。
这座庄园仿佛在我身上施加了禁锢的诅咒,只要走出去,我便时刻处于不受控制地变成怪物的危机之中。
而在庄园内的时间呢,我是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做过什么?
我感到痛苦,我不去过问家主应尽的事务,不去探究那些失踪的人的下场,有时候我会大汗淋漓地在床上惊醒,害怕醒来时嘴里咀嚼着人类腿骨。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导致那些仆人失踪,但我心存侥幸,只要我平日多吃生肉,满足我的口腹,可怕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
如果哪天,我完全清醒、以自己的意志做出这种事,我就会彻底化身怪物,那时我便是踏入真正的深渊了。
摆在我面前的两条路,主动寻找解药,或者获得施咒者的原谅。
可荒野女巫已死,管家又时刻盯着我的一言一行,我的行程被严加看管,他怀疑我杀了女巫,要另寻新欢。
过去便是如此,任何有悖家风、不作报备的行为都会被他大肆斥责,说那不上流,说我不尊重女主人。
他会为此写信告知其他家族的人,他怎么敢?但我奈何不了他,他的出身才是真正的贵族,而我身败名裂。
我只好绕过他,私下派信得过的人去调查与荒野女巫有关的消息,但那些人很快也不知所踪,不再回信。
直到现在,我依旧以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勉强活着。
“你,可以把我当作邪灵、怪物,随你……”我捱着饥饿,一字一句道,“但我从没,吃人。”
她的唇嗫嚅了一下,我猜她想问:那你为什么要上阁楼来?
但她没有问出口,我看到她的眼里闪烁着星光点点,我从里面看到了怜悯。
我饿极了,但这样的话难以启齿。
她放下枪,转而下了阁楼。
我感到莫名的情绪,低下属于怪物的头颅。
再上来时,她拿着一个袋子,隔着袋子我嗅到有肉的味道,但气味有些陌生,我闻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储备粮。”她简洁地补充道,从里面拿出一块肉干。
我吃了,口感硬邦邦,味道糟糕透顶,毫无风味可言。
“风干过后的生牛肉,饱腹感很强。”
难怪呢,它既不生,也不熟,处于两者之间。
“我能再来,一块?”我问。
“都给你。”说着,她把袋子递给我。
但我现在不是人类的身体,我尴尬地停下伸出一半的爪子。
于是她捧起装满肉干的袋子,递到我的眼下。
我埋头咀嚼着难吃至极的食物,突然觉得自己的的确确还是个人类,因为只有人类会“品尝”,会评价一块处理过后的肉的好坏。
吃了太久的生肉,我都快忘记了这件事。
“如果你实在为此感到痛苦,我可以帮助你。”
狼狈地吃完肉干,H·P收回袋子,枪杆重新握在她的手里。如果我说“好”,她下一秒会毫不犹豫地拿枪孔对准我。
但她的眼里早已失去了激烈的情绪,她淡淡地望着我,一开始的狂热已然消失,仿佛现在的怪物与昨天的庄园主人没什么两样。
也就是说,她真的认为杀了我可以解决我当下的痛苦。
这大概就是我和她的最大不同了,我要成为赢家,权钱和尊严能让我获得满足。
最起码,我是绝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