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折薇受惊,后仰得没能稳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诶呀!你干什么呐!”她没急着站起来,仰头怒瞪过去,抬高胳膊狠狠擦了擦。
小臂上的汗毛逐一拂过唇瓣,细密的痒直直扫到心间去,熟悉的肌肤变成了粗砺的树皮,让人下意识回想起它不久前曾接触过的软。
夏折薇慌忙站起来,不受控制趔趄两步,“我再去给你采些白芨!”
她这般介意,反倒让他很难不将适才的那场意外放在心里。夏折薇还没收下他的歉礼,崔皓伸手摸摸自己的嘴唇,原地坐着等她回来。
柴火垛后有道充满敌意的目光,他笑意顿收,睥睨过去,“谁!”
短发小丫头将头完全探出来,齐眉刘海,面黄肌瘦,乍一看,像朵长歪的小香菇。
夏候昙缓缓走至他身前,双手叉腰,气势汹汹:“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你要跟我抢阿姊!”
他最熟悉旁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她这般稚嫩毫无遮拦,如何瞒得住他?崔皓失笑,“是你姊姊请我当她外子的。”
夏候昙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是说演的吗?你们刚才那是在做什么!”
她对他的敌意,源自对姊姊真挚的爱。他放柔嗓音:“那只是不凑巧,以后应该不会了。你为何不留长发?”
夏候昙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重新松弛下来,“剪了可以卖钱。”
他曾见过不少贵女侍婢梳着高髻,崔皓想起薛勤娘那头短如鹰尾巴的短发,原来不全是为了干活爽利。
“你姊姊怎么不卖?”
夏候昙瞪他一眼:“阿娘说,姊姊随时可能会嫁人,卖了影响相看。”
“你阿娘捻的有麻线,你喂的有蚕,为何还要出去买布?”
“先捻再租织车纺布,只够完税纳捐。桑叶要买,蚕丝要卖。”她不住朝院门张望,“破茧时间紧,手摇缫车租不及,只得直接煮了。那丝精细,阿娘手糙纺不来,一般都是直接卖了。”
见夏折薇回来,夏候昙眼睛一亮,“姊姊!我去拿捣臼!”话音未落便颠颠跑远了。
崔皓向夏折薇伸出手,露出那对素银耳环,“你收下吧。”
夏折薇才收拾好心绪,这下又被他搅弄得一塌糊涂,偏生他还没事人一样,无端让人升起不爽,偏偏不好说出口。
她咬咬唇,将新采的白芨递给他,“子炜,这次药你记得敷。”末了又道,“还是习惯叫你二狗子。二狗子,如果在意这些界限,你也不必强撑,随时都可以走。”
夏侯昙取了捣臼回来,见二狗子独自垂眼坐着,黑白分明的小圆眼满意得弯了弯,“好想睡觉,我先走了。你记得老老实实敷药,别让我阿姊挂心。”
她转身回房,伸手打了个哈欠,“阿姊若得三分好,总恨不得还回去十分。既是演的,你莫要招惹她,若是以后走了,平白惹她伤心。”
她这话与他今早所说不谋而合。小丫头平时木纳少言,涉及她姊姊的事便机警灵动。耳环没送出去,崔皓打开贴身带的荷包,顿了顿,最终还是将它们放了进去。
银光如水泻地,黑影依偎在他的脚跟,他动,它也跟着动。崔皓以指抚过白芨翠绿色的叶子,她们都说他以后会走,可他其实并无去处。
急促的犬吠声后,天空随鸡鸣声点亮,为世间蒙上一层灰纱。
“那不是老夏家那上门女婿吗?怎么一大早自己出来洗衣服?噫!怎么不拿皂角?”
“还真是!啧啧啧,大男人洗什么衣服?怪不得不会洗……诶?怎么看着又像是个会的?”
夏折薇提着篮子去河边洗衣服,远远就听见村里的婶子们嚼舌根,听着还和自家有关,连忙加快脚步,在几个妇人的左侧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往日闻惯了湿漉漉的皂角香里掺杂了丝陌生的香气,二狗子端坐在掉了黄漆的小马扎上,凝眉锤打着坑洼石板上的衣裳,如果他用的不是拳头而是棒槌的话,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薇薇啊,你俩什么时候办婚礼?我们可都等着吃席呢!”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让外子洗衣服呢?”
东方积聚满瑰丽的朝霞,金翅雀携黎明拍翅而过,河面跳跃着天边浮光,隔着摇荡的芦苇丛,崔皓回头朝她看来,桃花眼里盛满笑意,“既要做薇薇的‘外子’,哪还能让她那么辛苦?”
红日在此刻初升,未几便光耀四方,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夏折薇晃了晃神,随口敷衍道,“婶子们到时候就知道了。”她走至他的身侧坐下,悄声问,“子炜少爷也会自己洗衣服?”
崔皓滞了滞,没有答话,只顾同那团衣服较劲。
夏折薇从篮中取出干皂角,用棒槌敲碎浸水,取脏衣服在河水中摆摆,有条不紊地揉搓起来。
他只用过香胰子、澡豆等物,适才照猫画虎学村妇们洗衣方知她们所用何物。崔皓捻起一块瘦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