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浅走后,一切如常运转。宫昭角起初难过了段时间。后来每隔一到半个月,都能收到上官浅寄来的信件和一些她在当地买的小玩意,慢慢地也就能够接受了。
宫远徵刚知道她又走了的时候还是发了一通脾气,待要出声,注意到他哥的神色,还是把那通咒骂咽了下去,只小声嘟囔了句“不知好歹。”
宫尚角倒并未如何,每日照样晨起练功,考校宫昭角的功课,再处理宫门事务。仿佛上官浅的离去并未给他的生活带来任何影响。
只是还是有些变化的,他的步伐越来越匆忙;他在宫门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即使在宫门,除了考校宫昭角功课、与宫昭角宫远徵用饭时,其余时候众人都难得见他一面,他开始越来越长时间地独处。
但宫远徵知道他不再像四年前那样寻找上官浅了,他撤回了对各前哨据点的指令,不再关注她的行踪。
只有宫昭角收到她来信的时候,他沉寂的面色才会有一丝波动。他会静静听着宫昭角读信,听她行走过的山川湖海、听她见过的风土人情、听她旅途中遇到的艰难挫折和她逐渐开阔的心境。
每封信中除了上官浅一路的所见所感、询问宫昭角的近况,末尾还会提及她接下来的目的地以便宫昭角回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宫尚角每每听完信也并无什么反应,对她将要去的地方也不关心,有时宫昭角甚至都觉得他没有在听。但宫昭角和上官浅通信的渠道是他特许的。
在收到上官浅的第一封来信后,宫尚角许宫昭角动用宫门据点回信,此后上官浅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再写信来便也是通过当地的宫门据点了。
上官浅一开始也不知道要往哪去,她只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了。宫门内的一切都欣欣向荣,好似旧尘山谷里弥漫的瘴气都被温和的日光和微风吹散了般。他们重办了执刃昏礼,云为衫正式成为了宫门的执刃夫人;宫紫商的肚子也传出了喜讯,她与金繁愈发如胶似漆;宫远徵找到了在后山大面积种植出云重莲的办法,虽然这花依然花期长难养活,不止如此,他还同意选亲了;经过日积月累的相处,宫昭角也越来越依赖和崇拜他爹。
所有人都回到了正轨,只有她,还在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耿耿于怀。离开吧,换一片天地就会好了,她想。
其实在无锋的时候她也去过不少地方,不过都有任务在身,有人命要讨的时候,风景不过是一片了无生趣的石头或草木。往事不可追,她往没去过的地方走。
她先去了岭南边陲,看过常绿长青的罗浮山,看过珠江奔流入海的波澜壮阔;等她吃腻了荔枝,便往西走,途中边看边行,用了小半年时间,终于去到了南诏,那里有绵延不绝的山峦、浓荫蔽天的密林,她差点走失其中;等她终于找到方向,走出那片山区,发现她已来到了巴蜀;巴蜀之后,她又陆续去了吐蕃、西域、突厥……她只是随意地走着,有时遇到喜欢的地方,便住上一阵子,停留个把月,有时则是走马观花地往下一处去。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着,直到她又想起了那个人。在此之前她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起过宫尚角了,具体有多久她也不甚清楚,好像就是到达南诏后的一段时间吧。她在那里惹上了些麻烦,差点被一个部落抓了去。人在逃命的时候是很难想起无关事物的,即使这个事物是她孩子的父亲。
她只记得在确认已经安全后得赶紧写信给昭儿,他已经太久没有收到她的消息,恐怕已急得不行了。那之前她都尽量让自己隔一个月左右就要去一封信,有时会间隔长些,毕竟人在路上也不能严格把控时间,但总不会超过两个月。那次属实间隔太久了,她的半月之蝇都已发作了四五次。
这次要比上次更久了些。距离她上次回信应该已经过了四五个月。
她选了错误的时间进了昆仑山。刚进山不久便遇上了大雪封路。本想等风雪停了就找路下山,结果这雪下起来竟连绵几日不停。干粮和水耗尽,她迫不得已顶风冒雪前行,却迷失了方向。幸好误打误撞遇上了山里的猎户,是一对年轻夫妻,妻子已身怀六甲。上官浅借住在这家里,靠医术和一点经验教那妇人安胎,聊作报答。
几个月过去,天气转暖,她终于得以下山。第一时间赶往最近的拱门据点给昭儿写信。也是在这里,她再一次听到宫尚角的消息。
又是一年春。
许是见宫昭角一人在角宫呆久了越发沉闷,今年从腊月开始宫尚角就未再外出,甚至一直呆到了上元节也没有要出远门的意思。
晚饭罢,宫尚角想起白日宫远徵提起旧尘山谷的上元灯会。遂决定带上宫远徵和宫昭角出宫门走走。宫尚角虽不喜热闹,但宫昭角毕竟还是孩子,就容他沾沾节日的喜气罢。
两大一小一路走走停停。
近年随着宫门与江湖各界走动越来越多,旧尘山谷中往来经商的人也多了起来。今年的灯会又出了许多新样式的花灯,耍杂技的人也变多了,四处都是行人的欢呼声、叫好声。
宫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