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浅在寝殿中发呆,默默整理思绪。
又过了一个时辰,婢女来传话说小公子醒了,她才赶忙打起精神往宫尚角寝殿去。
宫尚角、宫远徵此刻都在殿中,宫远徵刚给宫昭角诊完脉。见她进来,宫远徵将宫昭角的手放回被中掖好被角,起身同宫尚角说道:“脉象平稳,烧也退了,”又顿了顿,转向上官浅,“应当无碍了,好好养着,很快便能痊愈。”
上官浅低头致谢:“多谢徵公子。”
宫远徵鼓了鼓嘴,又说:“你的经脉还有得治。我重新栽培的出云重莲抽芽了,待它长成,拿一株给你入药。”不待上官浅出言拒绝,他又很快接上,“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昭儿考虑。有些做娘的丢下孩子就走,不管不顾的,昭儿有多难过你想过么?你这伤拖久了身体只会越来越差,我是不想昭儿小小年纪没了娘。”
上官浅在无终山救他一事,他本没有多想,还是云为衫昨日问起,他才察觉不对。哥哥自小教他是非分明,知恩图报,他可不想一直欠上官浅这么大个人情。
堵住了上官浅的嘴,他转头向宫尚角告退。看他哥面色平静,没有半点惊讶,合着只有他一个人没发现,轻撇了撇嘴,宫远徵转头出去了。
上官浅还不太情愿面对宫尚角,草草行过礼便转头看向床上眼巴巴望着她的宫昭角。
宫尚角也不急于一时,留下他们母子俩叙话,独自出去了。
殿中只剩母子两人。宫昭角见他娘亲面色严肃地盯着他,久不出声,有些害怕,鼓起勇气对他娘讨好地笑着,“娘,你回来啦~”
“孤怀川,你可真是有出息、长本事了。”
知道娘亲叫他全名时准是气大发了,宫昭角赶紧认错:“娘~我知错了,我就是太想你了,我以后不敢了~”
毕竟也才是个三岁孩子,又刚生了大病,上官浅也冷不下脸再责怪他,瞪了他一眼:“以后再敢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小心被收拾!”仍放不下心,还是问他,“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宫昭角自然见好就收:“没有了没有了,”又犹豫了下,问道,“娘,那,您是不是不走了呀?”
上官浅沉默不语。
宫昭角久等不到答案,神色黯了下来。上官浅叹了口气,摸摸他头:“不走不走,昭儿生病了,娘还上哪去?”
宫昭角这才开心起来,母子俩絮絮叨叨又说了些话。
待宫昭角吃过药又睡下后,上官浅放轻动作慢慢走出殿外。
步出殿门,上官浅才发现宫尚角正立在门口。此刻独自一人背对着房门,负手望着渐渐西沉的日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官浅缓步走到他身侧。宫尚角转过头来问她:“昭儿睡了?”
上官浅颔首回道:“是。”
两人又陷入沉默,各自看着渐渐下沉的落日和殿前的长阶。
半晌,宫尚角启唇:“我与你说的事情,不必急着给我答案,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说到最后,才偏头望向上官浅。
她没看他,只略一福身:“如此,谢过宫二先生。”说完转身向自己寝殿而去。
随后一段时间,一切好像回到了从前。上官浅没再有意无意地躲着谁,每日起身便来看宫昭角,再到厨房准备一日三餐。宫远徵有时会来一同用膳,有时不来,四人围坐桌前用饭时,宫远徵还是忍不住要与上官浅呛声,上官浅也从不让着他。这些画面总令人恍惚想起四年前他们三人在饭桌上斗智斗勇的情景。宫尚角每月为她定制的新衣首饰她也都照单全收,她仿佛又成了四年前那位穿惯华贵衫裙、尽心服侍宫尚角的角宫夫人。一切仿佛回到从前,又仿佛没有。上官浅没再主动踏足宫尚角的书房,甚至也没踏足宫昭角寝殿以外的其他地方。每日除了照顾宫昭角的饮食起居、侍弄花草,便是在自己房中喝药疗伤。
月桂墨香始终没能等来它的主人。
直到除夕这日,此时已近深夜,新岁家宴已散场多时。宫昭角年纪小挨不住困意早去睡了,留下宫尚角一人在书房守岁。宫昭角走后片刻,门口处传来响动,是上官浅。
她带了一壶温酒,和几碟点心。“我看你宴上没吃多少,便做了几道点心来。”
放下东西,见他正在写字,又为他的砚台里添了些月桂香露,为他磨墨。期间保持目光低垂,并不往他身上或他书案上放。
宫尚角停笔静静看她动作。“你想好了吗?”
上官浅淡笑着:“你都看到了。”
今日家宴在羽宫举行,宫尚角与宫昭角很快便收拾停当,便想接上上官浅一同前往羽宫赴宴。宫尚角来到门前,见门没关严,刚要出声唤她,发现她正面对衣柜旁的一口箱子发呆,视线转向箱子,里面是一个行囊。
喉咙一瞬哑了声,宫尚角在门外静立片刻,最终还是转过脸去,轻轻敲响房门,假作未见:“准备好了吗?差不多该往羽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