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另一辆马车。
奉命即日南下的谢明蕴突然到来,公主府的人皆是不解。昌乐公主身边的侍女神色惊慌,被她按下。
“不知谢大人来访,有失远迎。”她屈身行了一礼,“天寒地冻,大人不妨入府,昌乐当以好茶相待。”
“不必了,谢某来此并不为饮茶,”谢明蕴下车,也还她一礼,“不过是来等人。”
昌乐笑容一顿,立即又恢复过来,“大人何出此言?昌乐门前冷落,并无什么人来。”
空中又开始飘雪,路上不见人影。谢明蕴有些不耐,只面上不显,“公主若要装傻充愣,也不必与谢某说这些场面话了。”
只听得一声轻叹,昌乐道:“昌乐也是身不由己,若谢大人愿听昌乐一言,请移步府内。”
看样子,昌乐公主终于是愿意说实话了。谢明蕴向远处又望一眼,转身道:“请。”
屋内熏了一炉桂兰香,浓厚馥郁,谢明蕴微微皱眉,选了个靠窗的座位。
昌乐先称赞了一番璘王的贤明,这才说起正题:“谢大人也知,当今天下是璘王的天下,太子已是强弩之末。扶盈心向太子,定然会得罪璘王。好歹做过姊妹,昌乐只想劝她弃暗投明,好让璘王饶过扶盈一命。”
她言辞恳切,不时抹泪,似乎真心为扶盈着想。但谢明蕴却不吃这套,“公主倘若真是这般心思,为何不直接同扶盈说,而是假借太子的名号?依谢某看,公主真正的意图恐怕并非如此。”
与昌乐谈了几句,谢明蕴心中疑惑已明,他饮了一口茶,缓缓道:“谢某斗胆猜想,公主拿住扶盈,不过是向璘王表忠心而已。”
手段虽然不光彩了些,倒也并非毫无缘由。昌乐如今虽还享公主之尊,毕竟不是璘王亲女,万一哪日受了猜忌,便难保全。扶盈与她关系不好,又是先皇最疼爱的女儿、太子的血缘胞妹,实在再合适不过。
昌乐勉强维持的笑容已快挂不住,“谢大人愿意这样想便这样想吧。”
门外似有喧嚣声,谢明蕴起身,离去前提点了她一句,“璘王之母与公主生母同出宋氏,公主若担心朝不保夕,不若向未来太后进言。”此话过后,他已仁至义尽,快步走出公主府。
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前,几个人围着,应是想将车上的人拽下来。
扶盈虽不知皇兄身在何处,却也知他不会在昌乐的府邸,死死抵住车厢,“放开我!你们想带我去哪儿?!”
她手臂渐渐失了力气,眼看就要被人拽出来,手上的拉力忽而一松。她跌坐在车厢内,还未缓过劲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挑开了车厢帘,“阿宛,半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谢明蕴!”扶盈显见得惊慌失措,“是不是你搞的鬼!”
她倒是天真,到了这时候还以为太子会来接她。谢明蕴触到她身上的粗布麻衣,微有不快,使了巧劲将人薅下来。
扶盈自是不从,拼命在他肩上挣扎,被一句“大庭广众,成何体统”制住了。
谢明蕴所乘的马车停在另一侧,他将人放上去,立即吩咐回府。他从未哄过人,也不打算哄,“那个仆役不是太子的人,只是昌乐假借了太子的名号而已。”
缘由已告诉扶盈,她愿听便听,不听也就罢了。
扶盈仍气恼着,只是神色稍微缓和些,与他说话也不看向他,“昌乐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是为了将你卖了。谢明蕴本想气她一气,临到口却还是换了个说法:“她怕太子寻到你,破坏了璘王的大计。”
人心龌龊,既然未曾见过,那便不要见了。
“她怎能如此?!”扶盈果然毫不怀疑,“投靠了璘王也便罢了,竟还意图阻止皇兄!真是无耻之尤!”
她不会骂人,翻来覆去都是一样的说辞。谢明蕴听着耳熟,这才恍然想起自己也被这样骂过。
马车又回了谢府,徐伯已在门口等着,并无意外之色。
谢明蕴未下车,只是让扶盈出去,嘱咐徐伯:“带她换身衣裳。”
低头瞧见自己破旧的衣裳,扶盈羞愧难当,捂着脸进了厢房,慢腾腾换完衣服,只等人走了她再出去。她今日未从正门出去,却从正门回来,徐伯一定是猜到她偷跑了。徐伯待她不错,实在叫她没脸再见他。
谁知徐伯却一直未走,敲了敲房门,“阿宛姑娘,换好了便快些出来吧。”
扶盈以为要回房,却又被领回了马车前。
车厢内,谢明蕴正读一本书。待马蹄声起,车行摇晃,他将书合起,放在车中小桌上。方才无心看,此刻扶盈才发现这车厢比一般的马车要大上许多,还有些桌案用具。她满怀不解:“你要带我去哪儿?”
随着车马奔行,侧方的车帘微微飘起,显出外面的景色。
是出城的方向。
谢明蕴含笑望着她。瞧见他笑,扶盈就不高兴。她总觉得这人又在憋什么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