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间,曹夫人秉烛来到了寝房,拿出了压箱底的那一台妆奁。
“清瑶,你来。”
清瑶闻声走近,曹夫人便将妆奁锁扣打开。
“如今宫中大变,想必情况不容乐观。婠婠这孩子从小便懂事,不让我担心,许多委屈就算憋着也不会同我说上半句。就像今日,我还是从别人嘴里得知的消息。”
曹夫人一面哀凉地叹着气,一面翻开妆奁,“如今,婠婠已经出嫁,又是嫁进了那王宫之中,我力量微薄,许多事也插不上话,总是没能帮上她。想来,婠婠定是也吃了不少苦头。”
清瑶听了心头难过,便劝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姑娘她是最心疼夫人的。”
曹夫人拿出了一枚玉佩,通灵温润,翠色莹碧,刻着是龙凤祥云的纹样,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她将玉佩递到了清瑶手中:“她的孝心,我又何尝不知?这是我母家传给我的家宝,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贴身带着,如今也该传给婠婠了。你去京城一趟,叫她拿着,必要的时候可变卖了,也切莫委屈了自己。”
清瑶热泪盈眶,接过玉佩,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夫人……”
“对了,还有……”曹夫人又从屉中拿出一张白纸,提笔写下几味食材,“她最爱吃我做的赤贝糯米粥,从前回来,总要贪嘴向我讨要一些。正好,你一同为我带去,再将食谱拿给她,让灵雁仔细学着,以后便是不用我在,她也可以尝上这个喜欢的味道了。”
“嗯哪。”清瑶破涕为笑,感叹夫人的用心良苦,一边接过了方子,眼前都是江怜那馋嘴的可爱模样,“夫人,我都记下了。还有什么话要我捎带给姑娘么?”
曹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婠婠的性子,我最是了解。说得多了,倒惹得她平添忧思。”
“她从小便瞧人眼色度日,在庶妹庶母的苛难下过得战战兢兢。如今婚嫁了,却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都是我这个做娘亲的无能。如今,我也没什么所求,只希望老天能保佑她余生顺遂,莫要再辜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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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已过,新春将至。丫鬟们在院中洒扫,花圃里初绽芬芳。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模样。
除却,百合轩里还堆积着枯萎凋零的残枝败叶,无人清扫。
小厮送来的补品堆满了廊下,这本该是孕育初生的吉祥之地,如今却是一片死寂,好似一块斑驳的铜锈,满目疮痍。
只因家主秦以歌来得少了,院中的丫鬟小厮们便也怠惰了起来。
熬煎补药时,有个丫鬟小声地问:“你们听说了吗?楚王的兵马已经到达边疆了,这几日将要有一场恶战哪!”
又有人叹道,“那匈奴如此凶悍,楚王殿下此去真不知能不能平安回来……”
“之前那骁勇战神赵将军,同匈奴苦战了两个月,最终都还是不幸殁了,陛下这才指派了楚王前去援兵的。”
那丫鬟又摇头道:“真的太可惜了,楚王殿下这般淑人君子,却落得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早些年,秦以旭还时常来怀王府做客。这些为之惋惜的丫鬟,大多是受过秦以旭恩惠,亲眼见得他待人温和、风度翩翩。
就在这时,灵雁推门而入,骤然打断了窸窣的议论:“是谁允许你们在百合轩议论朝政的!”
为首的那几个丫鬟顿时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这种刀光血影的惨事,若是叫娘娘听见,受惊而伤了胎,你们如何担当得起?”灵雁气愤不已,又拿起扫帚,挥在这些不懂事的小丫鬟身上,“去,去!若叫我再看见你们嚼舌根,便直接打包一并发落到如意馆去!”
“灵雁姐姐,我们再不敢了!”
小丫鬟们闪躲不及,便提裙匆匆离开了厨房。
灵雁沉沉叹了口气,这才看向了灶台上煎煮的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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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怜坐在长椅上,指尖翻阅着诗文。她已许久不曾出门,整日只有读书写字来解闷。
听闻灵雁的脚步声,也只是缓声问道:“你去取药汤,怎么耽误了这样久?”
“或许是因为春困的缘故,奴才们都有些怠惰了,我就多训斥了几句。”
灵雁自然是不敢说出实情的,唯恐江怜又为了某个可望不可即的人而牵肠挂肚。
她将瓷碗摆在了桌上,顷刻后,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包得严严实实的手帕。
江怜放下了话本,正要支起身子,却瞧见那瓷碗里装着的不是苦味熏天的安胎汤药,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糯米粥。
那粥香气四溢,还添了一对儿鲜红可口的赤贝,如此熟悉的味道。
江怜脸上多了几分意外。
灵雁便解释说:“娘娘,方才清瑶来过了,说夫人给娘娘带了点东西。她本想亲自给娘娘送来,只是被门口的小厮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