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临江王驾到,妾有失远迎了。”
冯贵妃笑容可掬,她步履虽急促,却不失体面。
“是真珠来得突然,打扰贵妃安歇了。”真珠托住向她下拜的妇人,“贵妃无需多礼,贵妃养育阿姊多年,是阿姊心中敬重的阿姨,自然也是真珠敬重的阿姨。”
冯贵妃动容,携手请她坐下,“那日在公主府上,妾心悲痛,未曾出来与大王见面。”
谈及同昌,冯贵妃拾袖抹了抹眼角,“让大王见笑,妾大概是老了,近来总想起一些旧人旧事。”
冯贵妃让侍女去传唤乳媪过来。
内侍抱来一个炭炉安置在席下,冷清清的大殿顿时温暖不少。然而在幽幽烛光的映衬下,冯贵妃眉间的忧伤却不减半分。
真珠移开视线,四处打量。
“父皇给弟弟取名了吗?”她问。
冯贵妃手指僵住,颤声道:“那孩子活着受罪,即便有了名也不会有将来。”
见真珠茫然,冯贵妃噤口不言了。
想到在葵县询问此事时,君父和金石言辞闪躲,真珠才算明白,问题应该出在她素未谋面的弟弟身上。
“君父抛弃,婕妤疯癫......莫非弟弟患有不治之症。”
冯贵妃点头,“正是。此儿未生右耳,又是宦子,一旦被天下得知实情,晋室颜面何存。陛下清楚事关皇家脸面,对外只称此儿患疳症,中宫更是命妾好生抚养。妾又如何不知这其中利害,此儿性命无几,若是有朝一日出了差错,为着皇家颜面,妾唯有一死。”
“贵妃......”真珠一声唏嘘,竟不知要如何安慰。
“福祸难料,既有一死,早晚也没什么分别。”冯贵妃强作欢颜道。
这时乳媪进来,抱着襁褓向上座的两位行礼。真珠离席走到乳媪面前,接过幼小的婴儿。
她轻轻抚着婴儿柔软的面颊,婴儿睁开一双黝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动,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他在皇子中排第九,我们只叫他九儿。”冯贵妃笑道。
婴孩小手舞来舞去,拍在真珠下巴上,真珠按住小手,轻轻道:“小家伙,我是你六姊啊。”
真珠觉得丁点大的孩子有点奇妙,转而想到他身有缺陷,心中不是滋味。君父盼望多年的子嗣,到头来依旧是空梦一场。
“快快长大吧,长大了阿姊带你去骑马。”
不知怎的,婴儿忽然哇哇大哭了起来,真珠环抱着婴孩,在臂弯里摇动,安抚躁动不安的婴孩。
哭了一阵,终于睡着了,乳媪接过手去安置。
真珠推拒贵妃相送,告辞出来。
路上没有照明的庭炬,冯贵妃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引她出宫,分别后,真珠独自提灯走在路上。
风声呜咽,树影幢幢,宫殿群如巨大的猛兽般伫立在身旁,黑暗无边无际。
看到幼小的皇子,她想到了不曾亲近过从而疏远生分的应星,抬手抹去腮边挂的水珠,找到一处台阶坐下,把灯搁在脚边,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坐一会儿。
其实不止是母子,便是姊妹间,因为同样的生父,不同的生母而生分。如今身份地位的变化,促使她们从中做出利于自己的选择,距离越来越远,到最后形同陌路,视作仇敌。
元玮要削弱诸侯,那么同胞间的杀戮,这一生依旧不能避免。
枯木叶的声音窸窸窣窣,在寂静的夜色下清晰可疑,真珠提上灯,准备离开,一盏红通通的灯突然打在眼前。
她手中的绢灯提溜滚到了石阶底下,脚下踩空,仰倒了下去,腰部顿时传来钝痛,石阶尖锐的棱角硬生生地抵在背上,疼得她眼泪淌了出来。
“是谁?出来!”灯朝她这边移动。
真珠急道:“是孤王在此。”
那人顿住脚步,只留一盏红灯在风里飘摇。
真珠抬袖擦脸,直起脑袋,“你来,扶孤起来。”
站在远处的人无动于衷,大概碍于她的身份,思考该不该过来扶她。
真珠借着台阶,咬牙支起上身,见他还站在远处,恼道:“你是如何当差的,见孤摔倒也视而不见,莫不是欺孤京畿无人,使唤你不得。”
那人终于上来,伸出一只有力的臂膀就将她扶稳。
“多谢,你叫什么名字?”真珠抬起脸,不禁震住,“武安候!”
“为何不能是我?”来人声音淡淡。
那张在朝堂上见过一次的脸庞此刻眉宇间隐约可见戾气,眸子里蓄满了冷意。
他不再停留,提灯就走,真珠的灯已经坏掉,只得跟在身后。
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冯杞瞟了眼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真珠,“临江王可自行离开,为何一直跟着我?”
真珠无语道:“孤也不想,可孤的灯摔坏了。”
冯杞轻蹙了下眉头,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