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珠偷偷松了一气,又听元玮道:“朕知道,六娣向来不□□集,罢了,明日还有朝会,六娣早回别馆歇下也可。”
这句话太古怪,有意无意的,倒像是想要试探什么。真珠心中不敢大意,要知道站在她面前的长姊向来敏感多思。君父在位的时候她可以任性胡为,但异母的长姊终究不同。
不等她开口回话,元玮已经抬步走到门前,“六娣若是还不想出宫,就去贵妃宫看看小弟吧。李婕妤疯癫,母后怕她犯狂伤及无辜,把弟弟放在冯贵妃那儿养。”
从便殿中出来后,天已擦黑,宫人挑灯引路,宫里总比别处冷得多,寒气不留情地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真珠拢紧了肩上的斗篷,还是觉得冷。
“大王,这边请!”掌灯的女官立在原地,真珠才觉走错了方向。
这名为她引路的年轻女官便是引起临安满城风雨的小书女徐秋月,模样一点没变,倒是越发得循规蹈矩。
真珠随意道:“贵妃原是住在我三姊府邸的,缘何又回到宫里来居住?”
前面的人顿了一下,“皇后怜她丧女,后半生无依无靠,孤苦难捱,接她来宫里照应。”
同昌去世后,膝下无子的贵妃难免凄苦无依,有个孩子养着的确很好。
真珠不曾怀疑有异,在斗篷里默默点头。
徐秋月引着她走过一片湖水,岸边有座凉亭,设有帷幔遮风避雨,亭的四角放置绢灯照明,看帷幔上映的剪影,似乎有人在亭中。
走得近了,果然听见许多男女的交谈声。
徐秋月提灯立足,对着亭内的人拱拜,“君主可是在亭内会宾?”
声音陡然消失,帷幔上映出一抹纤窈的身姿,随后传出女子柔婉的声音,“原来是凤阳阁。长姊今日会见诸位王侯,前面的夜宴可是结束了?”
徐秋月道:“陛下还在琼林殿与诸王赏舞,臣出来是要送临江王殿下去贵妃宫中。”
亭中静默了片刻。
“难得,容阳阿与六姊一见。”
只听一声轻笑,年轻女子从撩起的帷幔后走了出来。
瞧见那人,真珠淡淡一笑,没有半分惊讶,“八娣当真是好兴致。”
“玉蟾似盘,正好赏月,有人匆匆而过,错过如此夜色,岂不可惜。”美丽的少女高伫石阶上,以俯视的姿态注视着对面的人,“六姊,好久不见了。”
她樱唇微启,镏金的花钗随着动作轻晃,灼灼耀眼,晚风拂起帷幔,从她肩侧划过,鼓起宽大的外袍,勾勒一段婀娜柔软的身姿。
她比真珠年幼,在发育上却比真珠更显成熟,单从外形看,完全不像年龄相当的姐妹。
她自称阳阿,而非旧称薛公主,实有炫耀之意。
从曾经的薛公主晋为如今的阳阿公主,从单纯稚嫩的少女变成风流多情的妩媚女子,唯一不变的还是争强好胜的性子。
二人虽都变了模样,她惊讶你的性情,你惊艳她的容貌,但貌合神离的姊妹关系却改变不了。
“一年不见,八娣竟长成了绝代佳人。”真珠露出笑涡,“陛下设宴款待,八娣是爱热闹的,为何不去?”
阳阿面色发沉。谁都知道今夜是王候赴宴,她没有王衔,哪有资格去赴那里的宴。她分明是故意羞辱自己,一时气血上涌,气得说不出话。
真珠不愿在此逗留,道:“四姊在府中养胎,你也不见踪影,就我一人坐在那实在孤单,好在陛下知我不□□会,准我去贵妃宫中小坐,看看小弟。八娣既然在此待客,我也有事在身,就不打扰诸位的兴致,告辞了。”
阳阿听她是去贵妃宫,顿时转怒为喜,话中有话道:“天黑路不好走,六姊当心脚下。”
真珠倏然一顿,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
“大王怎么了?”徐秋月举着灯笼过来。
真珠撩了裙摆,看了看右鞋,一颗尖锐的小石子正正地钉在鞋底。
到了贵妃宫前,照殿红已经绽放,在夜空下如火如荼地开着。
庞嫣曾说,山茶花美则美矣,却不能与国色天香之牡丹争辉。
当年有东吴的吴王黩武西侵,庞族老小齐上阵,英勇退敌,凯旋受封,推恩庞氏一族,庞嫣的荣宠达到极致,太上皇让人远赴中朝运回百株牡丹移植在她宫前,以示殊荣。
冬去春来,牡丹还未经历花开花落,庞族失势衰败,晋帝怒迁牡丹至城郊瑶光寺,宫人心下猜测庞嫣失去帝宠,然而庞嫣依然端坐宫中,心平气和地翻阅着兵书古简,直到前往临江也没人撼动她半分尊荣。
庞嫣和她说起这件事,只有一句话,“我走之后,住得进来的,一定不会是另一个庞嫣。”
在那之后,果真没有庞嫣一般的人物,她的宫中虽没有空置过,却住着一位因子嗣疯癫的李婕妤。
侍女出来迎入真珠,帘后转出一名卸去钗环发髻丝毫未乱的妇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