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六年十李勃在位期间,最为繁忙的一年。
这一年,她充当的角色是一个平庸的皇帝。整日举办宴会、喝酒作乐,东游西逛,不知疲倦。
大臣们这一年中最为宽容忍耐。皇帝已经十八岁了,并没有展现出任何政治才能与兴趣,幼年时励精图治的幻想与热血似乎也已经熄灭了。将一切政事都推脱给前朝,不再过问。对于野心家和政客来说,天下最好的君主莫过于此。
只需要再等待两年,李勃就将年满二十。其后,最多三四年,她生下健康的皇子,或者姓赵、或是姓廖,姓郭也可以勉强接受。到那时,在一次次耐心的谈判与合谋后,陛下就可以准备退居深宫、优游卒岁了。
在“荒淫无道”这条路上,郭开元承担的作用是“来吾导夫先路”。
郭开元“教坏”了李勃,在大臣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下,他带着陛下一次次深夜出宫,到污秽的市井中去,同贩夫走卒打交道,同杀狗屠猪之辈同桌共饮,与三教九流称兄道弟。
郭开元也带着李勃出那些天子不该出入的门第。
大景等级森严,朱红大门的府邸是三公所居,黑漆门楣是官员住所,百姓必须甘于“蓬门”,以示贵贱尊卑。
在郭开元的带领下,李勃步入一个又一个“蓬门”,没有涂抹清漆的大门后头,隐藏着宽阔的回廊,娇媚的姬妾,奇花异草,珍馐美馔。这是典型的豪侠人家。数百年间,这些人和一代一代天子共享一个京城。太祖铁血手段,不允许有人以武犯禁,大肆杀掠。庄帝雄才大略,卧榻之侧不容人酣睡,以政令极力镇压;和帝软弱,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半生不曾出宫门,对豪侠完全忽视。因此,这股力量一直蛰伏着,失去了以往的威名与力量,也向往着过去的荣光。
如今,少年天子李勃坐在他们的堂前榻上,与主人共饮作乐,击剑高歌,笑声在夜空中回荡不休。用不上多久,她就成了最受欢迎的座上宾。
嘉禾六年早春,大景还举行了最后一场阅兵仪式。国力衰微,不再能够支撑起五方诸侯来朝,因此就由持有各色刀枪剑戟的羽林郎扮演。唯一真实的军队就是京郊守备。
此时天色尚寒,李勃披坚执锐,坐在一匹包着盔甲的战马上,缓步出了城门,像极了一个真正的、威风凛凛的皇帝。
羽林郎东门卫在左,大将军在右,身后跟随着兵部尚书赵汝宁,刑部尚书魏则正,李勃暗中扶持的新势力与赵廖的旧势力这一年来暗中进行了许多博弈。
“天子万年,大景万年!”李勃行经之处,呼声雷动,每个人都目光空洞,扯着嗓子高喊。
当然了,这一句守备将军差遣人练习了半个月。
前些日子,李勃和郭开元出宫去,走在街上到处都能听到休假的士兵抱怨:天寒地冻的,在北风里头一站就是两三个时辰,喊的嗓子都哑了,这小皇帝真是灾星!
李勃握紧缰绳,翻身下马,前面的武官以及后面随行的文官俱是一惊。这不在礼部下发的流程里面。按照规矩,皇帝听过了山呼万岁,就该起驾回宫了。为了回程路上舒服些,礼部备好的软轿就在后面等着呢。
“这样冷的天气,怎么没有穿棉衣?”李勃停下来,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穿了的,在甲胄里面。”那兵士未成想到又机会与皇帝说话,有些慌张,连忙露出领口,“回陛下,小人穿了的!”
李勃伸出手去,摸了摸领口衣领,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小人叫孙二,就是京郊开平郡人,小人父母是务农的。”
“很好,六郡良家子,孤之干城!”李勃赞叹到:“赐战士酒!”
小黄门端上来的不止是一盏酒,也不是一坛。
赵汝宁是第一个回头的,烟尘后面人影攒动,是干什么的?他有点眼花了。李勃带了的人浩浩荡荡,宫里伺候的小黄门、西市的沽酒掌柜、北门送水的挑夫……还有许多他根本不认识的。
无数酒坛,碗盏端了上来
“天子赐酒!”小黄门高呼。越来越多的人端起了酒碗,一饮而尽。
“孤前日祭天归来,三牲胙肉犹在。孤昨日上林射猎,得紫鹿三匹,野猪六头。“李勃放下酒杯,“大景祖宗恩泽,大景山川恩赐,孤与众将士共享!”
木材早已支起来来了,炭火燃烧起来了,油脂已经散发出芬芳气味。小黄门差并着掌旗令官在营地间高呼:“天子赐肉,与众将士驱寒饱腹!”
太随心所欲了。大臣们眼见脸色不好。
李勃率先割下一块鹿肉,递给身边的一位将士。
“无妨!”她鼓励所有人抽出刀来,自行切割。千百道寒光闪过,进京述职赵汝宁脸色惨白,这这场面里头,可看不出一点祥瑞。
原定回京的时间是黄昏时分,可李勃一闹腾,天早黑了。皇帝还犹嫌不足,大吃大喝大笑之余,骤然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