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李勃都认识。
六目相对,这回尴尬了。
“陛下开恩,饶了孟郎,也饶了娇娘吧!”云韶院的歌姬娇娘跪在李勃脚下,一脸红泪,妆容全花了,想要抓她的衣摆,却又不敢。
李勃抬起手来,打算做个噤声的手势,这样的场面,真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
“陛下!”孟十三郎猛地一喊,声音颤抖,尖锐十足。尽管衣衫不整,鬓发凌乱,总算是穿上了衣服。他举起手来。
这是干什么?李勃一惊,恼羞成怒要弑君呐?她有点后悔了,这儿四处无人,孤一个可打不过你们两个。
李勃不动声色地往后一退,一块碎地砖又是一响。
孟十三郎的手不是朝她来的,而是护在了娇娘身上,“陛下要打要罚,要杀要剐,只管冲着我来,是我罪无可赦,不怪娇娘!”
很好,有担当。李勃心里的厌恶感不知是增强了一些,还是减轻了一些。
“进了宫就是孤的禁脔,岂能叫他人染指,孟十三郎你不知道吗?岂能做人这样没有分寸!”李勃找回情绪,开口斥责。宫廷秽乱若是传出去,孤的名声该有多难听。
“知道。”
知道你还……想到这儿,又愤怒起来。就非得这样不争气?这样不顾忌孤的脸面?你可是孤的人,无论死生。你凭什么这么对孤?别说庄帝、武帝、太祖,就是皇考也好、和帝也罢,再懦弱的君王,宫里何曾发生过宫嫔与人私通这样的事情?凭什么孤就得带绿帽子?就因为孤是女子,就得受这样的羞辱?李勃的怒火骤然升腾起来,手心给指甲抓的生疼。
这是纯粹的愤怒,与那日同郭开元在胡姬酒肆中微妙的心绪截然不同,李勃分的很清楚。
既然这样……李勃心念一转:孤对他也没什么感情,后宫佳丽好几十位,要不随他去吧,下不为例。有些事情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孤今晚轻拿轻放……
李勃在情感和理智之间周旋着,事发突然,叫人拿不定主意。
“今日之事,”李勃顿了一下:“你等先起来。”她打算先叫他们二人各自回宫待罪,等她想出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化解方案。
娇儿懂了。孟十三郎却没有,一心只想着保护心爱之人。或许他以为李勃的意思是:你回宫戴罪,至于一个贱婢,生死由天。
孟十三郎抬起头来,骤然截断李勃的话,抗议地高呼:“陛下!”
辰市结束了。
返回的人正好围了一院子。孟十三郎,你爹一个十五六年屹立不倒的刑部尚书,怎么生出来你这样一个脑子缺弦儿的儿子,李勃很无奈。
云韶院的乐工黑压压地在院子外头跪了一地,个个心惊胆战。再外围是赶来的中官团队,再外围是今夜当值的各类官员。
十五的月亮真亮,院子里头站着的是皇帝,跪着且衣衫不整的是一对野鸳鸯。事情看起来很清楚。
三个人,一个比一个丢脸。
李勃闷闷不乐地起驾回宫,外头该怎么说:大景天子拈酸吃醋,同一个乐工争抢男人?
还做不做人了!郭开元听见会笑死。不对,何止郭开元,整个京城百姓未来十年都找不到这样好笑的谈资了,他们会动用全部想象力,添油加醋,增添李勃闻所未闻的细节,当然,越下流那种越好。
李勃辗转反侧,试图想出一个办法挽回局面:拯救自己的名声,顺便保住那对野鸳鸯性命。
“那你怎么办?”郭开元居然当面取消。
一个好主意诞生了:不能改变的事情,就要充分利用它。“城门失火,孤就浑水摸鱼,天漏水了,孤就拿盆接着。”
魏公子与李勃心意想通与否,李勃不知道。或许,这位具有阳刚之气的方正少年,正忙着和赵五公子结仇。魏大人与李勃真可谓是心意相通。
早知道娶他爹了,李勃瞧着一本奏折眉开眼笑。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
第二日,三封奏疏揭发刑部侍郎孟大人贪墨残酷,十二封要求严惩宫中不正风气,整肃宫闱。李勃默默朱批了一个阅字,笔画舒展,发回中书省。
第六日,御史台正式禀奏了一起案件,孟十三郎私通宫婢,“秽乱宫闱”,措辞严厉。年富力强的中丞毫不留情:“陛下仁慈,但事关天家颜面,陛下勿念区区儿女之情!”
嗯,这个刑部侍郎魏大人,有两下子。
“陛下,此事不如令大理寺悄悄审理,另将歌姬交由刑部处置。传出去难免有损圣誉。”廷尉出面阻拦,试图大事化小——这人是赵纯团队的。
李勃沉吟片刻,点点头:“孟大人掌管刑部十余年,深得先帝与孤信赖,兢兢业业为孤分忧解难,论理……”
“陛下,罪人孟十三郎正是孟大人的公子,臣愚见,孟大人理应回避,大理寺主官是孟大人的门生,也理应回避。”
“孟大人一向大公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