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的秋天比北宁来的要晚。
对于想要励精图治的李勃来说,时间总是不够用,能做的总是太少,这一年又快过去了。
郭开元总是精力旺盛,不知疲倦。有时陪着李勃,在她身边快快活活地高声说话,同她说笑打趣,引的她眉飞色舞,拉着她去看、去尝试许许多多离奇的新玩意。
“陛下快吃,沈大人来了!”
郭开元给李勃带了宫外的小汤圆,急吼吼地催她吃下去。免得被禁中巡视的沈将军看到,那位将军承袭父职,在刀剑上笨拙,在诗书上兴趣却大的很。要是给他瞧见了,一定搬出每一位他认识的夫子,从过午不食开始说下去,一直拉拉杂杂地说道后半夜去。
李勃给吓得差点噎到。嘴里含着汤圆,提心吊胆地听着门外的动静,一阵笑声里,沈将军给郭开元一阵风似的劝走了。
“陛下,今夜出宫去!”郭开元窜撮,他这人有一种本事,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就拥有了某种魔力。让人恨不得立刻去赞同、跟随。
“好。”李勃放下案卷。能到她手里的奏请没有一件是重要的事情:某某请安,某某要进京请安,某某给陛下送水晶石……李勃早就看困了。就算零星有一两件正经事,也是赵纯廖广决议过的,早就盖棺定论。
郭开元真不该进宫来,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朝堂上,倒是一进了市井就如鱼得水。都城无数的街衢小路,没有一条是郭开元不熟悉的。
“三郎来了!”一个玉人斜倚在栏杆上,惊喜地朝着楼下挥手。
“三郎还带了朋友!”另一只素手扬起一方帕子。
李勃压低了斗篷帽檐。
“没关系,他们想不到的。”郭开元一点警惕心理也没有,只顾四处打招呼,一脸乐呵呵。
一条街上都是高楼,花朵和香料的气息蔓延在秋夜的空气中,丝竹管弦,吹拉弹唱,夜半不眠,李勃当然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或许,她繁忙的时候,郭开元不在宫中的时候,就是以这样的地方为家的。喝着异域的美酒,听着南邓的歌喉,醉卧美人膝,听凭温软的玉手拂过脸颊。
大景承平日久,风气奢靡,公子王孙都以结交得姿色出众的红粉佳人为荣。何况,最喜欢奢靡的郭开元。要不然,怎么一整条街上的美人儿,个个都认识郭开元呢!那他进宫做什么?想到那样的画面,消金窟中,花天酒地,李勃的心里升腾起一种不舒服的异样感。
“喂!李公子!”
李勃惊觉。她已经落下好远,信马由缰,差点拐进一条漆黑的窄巷,郭开元叫了她好几声了。
“想什么呢?”郭开元眼睛亮晶晶的,有些戏谑。
“异域的美酒。”李勃拉着缰绳,骤然脱口而出。
“走!”郭开元调转马头,朝着漆黑的小巷走过来“去喝蒲桃酒!”
巷子太窄太黑,月亮照不进来。郭开元下了马,牵过李勃的缰绳,一并交给一座歌楼的马夫,一前一后,步行进入小巷。不一会儿歌吹声模糊起来,两个人默默地在静夜里头前行。
郭开元了停在了一座朴素的大门前面。
小童听见敲门声,燃起一盏简朴的黄纸灯笼,照见对方的面孔后,立马开了门,又惊又喜地说:“是郭公子,好久不来!我家主人时常盼着!”
酒确实很好。殷红的琼浆自玉壶倾泻而出,翻滚在水晶杯里。李勃恨恨地想:这些年,礼部给孤喝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孤居然还当好东西来!
酒的主人是为胡姬,长着一双传情达意的大眼睛,并不像外头高楼上的女子那样,娇声抱怨郭三郎好久不来。只是瞧上人一眼,就连李勃都明白了。
胡姬斟完酒,看了郭开元第二眼,这一眼的意思李勃又明白了:她是谁?
郭开元背对李勃回看了一眼,胡姬明白了,对李勃绽开笑靥。
李勃可没明白。
“孤时常在良夜中,同郭开元对饮,思及往事,心中痛惜。”
洪铭这回真坐不住了,收好画卷,起身告辞。
郭开元的时间很多,孤的时间很少,能分给郭开元的就更少。李勃劝慰自己。听老先生念经、去前朝充当人形玉玺,现在,后宫中又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了。
赵五公子教习吹箫只是一个开端。李勃年岁渐长,再加上她这一年的搅动,后宫发展和她预期有些偏差,争宠逐步被摆到了台面上。打探君王的爱好,下朝路上的偶遇,宴会中的才艺展示,各类手段不断创新,都有白热化的趋势。宫里宫外的利益本就是一体的,如今不少“侍从”与父兄在银钱和策略上联系反而更加紧密起来。这让李勃有些觉得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让事情走向了反面。
这些时日,有人在后宫吃了亏,隔日在朝为官的哥哥就上书讲起来大道理。两人不过口角了一番,不久两位父亲就在肃景殿中为一道没什么争议的奏折言辞犀利地争执,甚至差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