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将离笑笑,含糊道:“我没试过。”
她拉住袁榴的手臂,刚要往外走,便听见永安郡主哭哑了的声音,“等一下。”
元将离转头,提醒道:“你可以让人把马车赶过来,直接在这儿上车回去。”
如今她和孙斗雪的丫鬟把这里围得密不透风,这位小郡主的狼狈没人能看见,等马车过来,她直接上去,免得被人瞧见了,这位娇气郡主会哭得更凄惨。
永安郡主抿了抿嘴唇,脸上的脂粉在湖水里化得差不多,露出了她原本苍白的脸色。
落在元将离眼里,很像一只娇贵的猫浑身湿透的样子,狼狈是狼狈,但可怜又可爱的。
永安郡主看她一眼,小声道:“谢谢你。”
元将离笑笑,“无妨。”
说完,她便拉着还在畅想武林高手的袁榴快步走了。
七月份的晚上虽然不冷,但元将离因为刚才把永安郡主拉上岸,下身的裙子也被她弄湿了一大片,她索性和袁榴告别,准备回府。
分别时袁榴十分不舍,握着她的手,殷殷切切道:“等改日我上门拜访你啊。”
元将离笑着应下,回到自家马车中,马夫吓了一跳,几乎跳起,“姑娘这是怎么了?”
元将离抬腿上了马车,随口道:“无事,刚才救了个落水的人。”
话轻巧得像在说拔了根地上的草。
侍卫默然无语,元将离想了想,又道:“此时不必告知娘亲,免得她为我担忧。”
侍卫应下。
元将离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等到红叶和乳香回来,才吩咐回府。
这会儿八成于贤娘正和元佑在外面游玩,元将离回了扶风院,换衣洗脸拆头发,而后又去了书房,让乳香点亮了灯,拿起已看过不知多少遍的兵书继续研究。
红叶一边为她捏肩,一边不解道:“姑娘都从边关回来了,还看这些兵啊阵啊的做什么?”
哪怕在边关,元将离看这些也没什么用,她又不可能上战场。
元将离翻书的手顿了顿,抚摸着被翻得变薄发黄的书页,缓缓问道:“红叶,你也觉得女子绝无可能上战场吗?”
红叶一愣,“姑娘,你——”
她手中的动作下意识停下,看着她纤细的后颈,在灯光照耀下,光洁白皙,看起来这样柔弱。
哪怕她知道自家姑娘的实力,也忍不住怀疑,“姑娘在雍都待得不高兴吗?怎么想着战场?”
她不肯说出“上战场”这三个字。
在她自小的观念中,充斥着战鼓声和血腥味的战场,是和姑娘这样的女子无关的。
元将离低声道:“自然是高兴的。”
爹爹安稳度日,没有在战场上出事的风险,娘亲也不必每日担忧,他们一家团圆,连顽劣的弟弟最近都在转好,她如何能不高兴呢?
可是,她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年幼时,偷偷跑到城楼边见过的那一次。
西胡骑兵逼到边州城门下,长箭破空,直插云霄。
那么多将士昨日还对着她笑,那日便葬身于城楼,尸体从城楼上跌下去,铠甲重重地摔在地上,只溅起浑浊的血泥——城楼下的血已渗进土中数尺。
那是边州最险的一战,城门险些被破。
最后,是元佑最后一把淬了毒的箭,射中了即将踏进城门的那一名西胡大将。
边州城池保住了。
元将离不知道那一战死了多少人,只知道,来家中议事的将领们,大半换了新面孔。
那一战元佑左腿中箭,扎进骨头,十几年了,现在还会隐隐作痛。
她眼眶有些发热,低声问红叶,“你还记得我们六岁时打得最厉害的那场仗吗?”
红叶一怔,放在她肩上的手骤然抓紧了,良久,才声音艰涩道:“那场仗,是惨胜。”
元将离沉默不语,眼睛看着手里的兵书,想要把这一个个字刻进脑子里,“我只是想要,再遇到那样的境况时,无须像当年那样缩到城楼后,用别人的尸体守卫自己。”
她如今,已能保护其他人了。
……
元将离这日看书到深夜,红叶没有像以往那样劝说,只是默默挑了灯芯,让它烧得更亮些。
第二日,元将离照旧早起练刀,回来时,便见到红叶握着乳香的手捏着柴刀,正指点她如何拿更稳当。
见她回来,乳香苦着脸道:“姑娘,这武能不能不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