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璨!”嬴政不顾危险直奔向她,她脸色惨白,下身几乎泡在了血中,他掀开她的裙摆,在那一片血泊中发现了一个形容模糊的肉团——那就是他们的孩子。他别开眼,将她抱起来去看咒印,欣喜顿时冲淡了失去那个孩子的痛楚,成功了!咒印没有了!他的璨璨终于丢掉了这把悬在脑袋上的刀!
“璨璨……”他轻轻抚着她的脸。
烛幽是清醒的,但从内到外的痛令她虚脱。她缓缓地睁开眼,迎向他狂喜的目光。嬴政很高兴,但他也不会放过造成眼前局面的所有人,于是烛幽便看到章邯走进来拷走了颜路。她手指头都抬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颜路毫无反抗地离开,嬴政显然明白她的顾虑,在她耳畔温声道:“朕会将他留待之后处置,你安心养身体。”
烛幽用眼神示意自己明白了,在被带回主殿的路上就睡着了。
她太累了,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浑身都酸痛,整个人像被包在了什么软绵绵中,有点落不到实处。步光的脸瞬间就出现在她眼前,她轻声问:“夫人醒啦?”
烛幽说不出话,眨眨眼。
步光去取了水来喂她喝下,不多时嬴政便来了,他的关切之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怎么样,璨璨?”
她还是只能看着他,嬴政压了压挤在她下巴的被子:“饿吗?”她闭上眼,表示自己不想吃东西。嬴政却说:“你睡了好久,得吃一点。朕吩咐人熬了你喜欢的甜羹,用一些,好吗?”
既然都做了决定还问她做什么……烛幽睁眼瞧他,他收到了她的怨愤,笑着将她扶起来,搂在自己怀里一勺一勺地喂,不过显然嬴政的技术也不过关。烛幽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侍女们把弄脏的被子换下去,又给她换上了新的衣服,太医令这才得了令来为她诊脉,听他的意思她只是普通的小产后虚弱,调养一下就能恢复。太医令嘴巴里的“调养”不作他想,烛幽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嬴政低头见她的表情,便说:“不吃药了,食补吧。”
烛幽同他相握的手轻轻动了动,嬴政轻轻地勾了回去,两人的小动作藏在他宽大的袖口下,所以旁人并没有发现,甚至他同时还在安排别的事情。烛幽安静地听着他有条不紊地把各项事宜都安排下去,听了没多时就又睡了过去。
这次大约是运气不错,几天之后她就能下地了,烛幽回想了一下,她哪次出点什么事不是一躺就是十天半月的,这次竟然还算是轻的。嬴政每天陪她散步,就围着兰池宫的正殿绕一圈,走多了她就受不了。
再好的风景每天看也会腻,何况就这么光秃秃的一亩三分地,没两天她就提出诉求:“我想回宫了。”
“好,我们冬至之后就回去。”至于为什么是冬至之后,是因为在冬至之前会处决一批犯人,嬴政不想她撞见这些血腥,尽管她实际上也常是这些流血的缔造者。
“冬至有什么特别的吗?”烛幽难得问了一句。
嬴政平静地望着她:“在此之前,先去见见颜路吧。”
烛幽愣了愣:“好。”
颜路的事,烛幽隐隐约约有个猜测,可她却不愿意相信颜路会真的这样做,然而嬴政的态度却说明他确实与之前的事脱不了干系。烛幽光想到就觉得头痛,若他真的有干系,她到底是保他,还是不保他?
冬至前一天,烛幽乘上了去见颜路的轿辇,嬴政说:“他交予你处置,朕就不陪你去了。”
这个话烛幽还是听得懂的,这分明是在告诉她若她下不了手,那就按律处置了。烛幽沉默片刻,问:“君上,他到底做了什么?”
“朕想,他应该会告诉你的。”嬴政不愿多言,他就是要看看颜路会怎么跟她解释,烛幽明明是想按着荀子的愿望保住他,可他竟然勾连墨家行刺,他要让颜路自己说,让他将自己的心再剖一遍,让他看看他到底做了些什么,让烛幽看看这些人是多么不值得。
烛幽看着他没说话,嬴政抚着她的脸:“嗯?”
“……哦。”
“早些回来。”
烛幽点了点头。
兰池宫里没有牢狱,颜路被关押的地方就是座普普通通的宫殿,步光解开了锁,推门引她进去,一股与外间无二的寒意扑面而来。
颜路双手被锁住,跪坐在一方矮榻上,一如既往地端方沉静。他听到声音,缓缓地抬起头,见是她,便笑:“你来了。”他好像早知道她一定会来。
烛幽走到他面前细细地打量他,确认他没受什么苦。
他坦然着受着她的打量,像是主人招待客人一般对她说:“我现在不方便,这儿也很简陋,你就只能将就着坐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先让我给你诊诊脉吧。”
烛幽依言坐下,从厚重的袄子下伸出一截毫无血色的皓腕,颜路的手指轻轻搭上去,带出一阵锁链的“哐当”声。烛幽注意到他的手腕已经被锁出了一圈黑紫色的血痕,于是问步光:“链子能解了吗?”步光点点头,掏出钥匙解开了他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