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援的神思将那道锁紧的缝隙又挤开了些,更多的神思散逸出来,烛幽顿时陷入更深沉的梦境。
——渡魂刚刚结束嬴政便将她带回了咸阳,她恢复得很差,时常陷入幻境中,神魂的缺损没有得到修复,反而愈发严重。
星魂为她四处寻找修补的办法,千泷说她在幻音宝盒里看到了烛幽的神魂碎片,于是嬴政迫不得已送她回了桑海。
星魂和云中君借她之事意图谋夺幻音宝盒,却被月神反将一军,把她关了进去。而就在这段时间里,天明少羽闯进蜃楼大闹一通,云中君丹房被破坏大半,炼尸的秘密被公之于众,齐鲁之地起了不小的反对之声,与此同时农家也借机起事,所幸被王离率兵弹压下去。东皇因为这些烂摊子而不得不前来桑海。
嬴政东巡,于博浪沙遇刺,月神易容成她的模样前去驰援,放过了红莲和张良,还翻出了当年韩国旧事,嬴政知道后雷霆震怒……
烛幽猛地睁开眼,耳畔仿佛仍回荡着嬴政的怒喝,心脏怦怦跳着仿佛要冲破胸腔。从梦里带出来的恐惧和惊惶缠绕着她,令她喘不过气,她难受地捂住心口平缓呼吸,尽管已经极其小心克制,也还是惊醒了浅眠的嬴政,他迷蒙中抬手去搂她,摸到一手的汗,于是翻身起来试了试她的额头:“……怎么了?”
烛幽没说话,难受得眼角都沁出了一点泪水。
嬴政将她紧攥着衣服的手松开,抚着她的心口:“做噩梦了吗?”
她闭上眼睛点头。
他还当是她咒印发作了,听到此处顿时松了口气,将她拥进怀里,像安慰小孩子那样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朕陪着你……别怕。”
烛幽还不能将梦里的他和现实里的他联系在一起,她难以抑制地抽噎着,因为过于想克制,抽了一口气之后忽然打起了嗝,嬴政又掐着她的虎口帮她止嗝。折腾了好一阵烛幽才平静下来,嬴政摸到床头的绢帛,擦干她额上的汗,声音里才醒的慵懒已经褪去:“梦到什么了?”
烛幽埋着头摇了摇,蹭得他痒。
外面天色未明,两人却一时没了睡意。嬴政将烛幽抱起来一些,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他温厚低缓的嗓音透着显而易见的耐心和温柔:“没关系。”他不知道她梦了些什么,但是他下意识地觉得这是因为星魂的死,于是就朝着这个方向去安慰她,“朕加冠之后的几个月也做了很多梦呢,十天里至少有三天宛如没睡。”
加冠的时候?因为赵姬谋反的事情?她仰头看他。
嬴政现在也不如从前那样对这些事避如蛇蝎,再提起二十年前的往事也能平心静气:“璨璨曾在朕的记忆里见过前半段,却不知后续……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耿耿于怀无法放下的也太多。”
但烛幽知道,实际上嬴政直到今日也未能同赵姬和解,在心里和解也不。那是他心里一根根深蒂固的刺,它没有被拔出来,只是变成了他的一部分,它不会令他痛了,他也能直视那一切、终于不在意它当初的意义了。他就是如此,她了解他,所以才会在梦里也看到他联系起她曾经的背叛,发那样大的火。
“到底她是朕的母亲,朕与她相依为命度过了最难的光景。也许是她本性如此,也许是那样的艰难令她害怕,所以刻意去追求享乐,也许……如外人所想,没有人能给她温暖,所以连嫪毐那样的人她也愿意交付。她的坚强已经在邯郸耗尽了,朕早就应该明白。”短暂地叹了一口气,他便笑着说,“不要难过,璨璨。你的身后有朕,就算耗尽了这些也没关系,朕会保护你。”
烛幽嗅着他身上那股浅淡的安神香的气味,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君上……”
“天还没亮,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烛幽固执地抬起头:“我不会那样的,君上。”
“嗯。”嬴政把她摁回肩窝,“再睡一会儿吧,等你睡着,朕就该去朝会了。”
“那要是睡不着怎么办?”
“睡不着?睡不着就跟朕一块儿起来。”
“我以为君上就会说不去朝会了。”
嬴政失笑:“你以为朕是你?”
烛幽不再说话,闭上眼睛——梦果然就是梦,嬴政对她这样好,怎么会像梦里那样对她?宁静平和的温暖裹住了她,身体也在这样的气氛中酝酿出了睡意,渐渐重新进入睡眠。嬴政听着耳畔渐渐沉缓悠长的呼吸声,闭着眼睛等待第一声晨钟。
守灵结束后,大司命和少司命带着星魂回了云梦泽,烛幽让她们不用再回咸阳了,直接去蜃楼。云中君本来也想回去,但被嬴政摁住了,他自知大约是在烛幽的咒印解除之前,这些人都别想走,于是长吁短叹地说烛幽是个祸害。烛幽没说话,其实云中君是她刻意请嬴政留下的,在梦里,炼尸之秘曝出来时引发了轩然大波,她害怕这事儿真的发生,所以在大司命去处理好之前云中君哪儿也别想走。除了云中君,颜路、晓梦、章邯也都暂留宫中,所以兴乐宫还挺热闹的。嬴政也没打算让她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