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瓦罐“嘭”一声砸到烛幽的脑门儿上的时候她和星魂都懵了,生理性的泪水溢出她的眼角,粘稠的蜂蜜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罐子里的笋糊到她的衣服上,令她看起来乱七八糟狼狈如斯。
“你怎么不留手?”
“你怎么不躲?”
又静了两秒钟,他们又异口同声道:“我忘记你/我不能用阴阳术了。”
“……”
“……”
两人也没有注意到此时马车都已经停了,车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在前一辆车上都听到声响的嬴政抬手掀开帘子,问道:“怎么了?”看烛幽糊了一头一脸的蜂蜜笋子也愣住了。
烛幽抬手小心地挨了挨额上剧痛的地方,倒吸了一口凉气:“没什么……”
嬴政望了一眼在一旁抄着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星魂,抬手招烛幽下来:“过来孤看看。”
烛幽也先看了星魂一眼,然后才扶着窗沿站起来,结果没能起身就跌坐了回去——好晕。星魂伸手去将她扶起来交到嬴政手里,眼神里透露出一点心虚。他倒也没说什么,让她坐到车辕上。烛幽额头被砸的地方通红一片,且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因为沾了蜂蜜,还晶亮晶亮的。
“你们这是打起来了?”他没有带医工,这会儿哭笑不得地吩咐人去取凉水来为她冷敷,治跌打的药酒倒是有,但也不敢贸然往脸上抹。
烛幽晕乎乎地抓着他的胳膊:“没有。”
嬴政无语地冲两人道:“先原地休息,把车收拾一下再启程。”说罢将她抱下来放到地上站好,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子为她拭去脸上的污渍,她觉得不舒服,便自己来,他便拿着凉水袋等在一旁,待她擦好脸之后用来冷敷。“有换的衣服么?这一身不能穿了。”
“嗯。”她点点头。
“先去换了吧,等会儿与孤同乘。”
烛幽把凉水袋子触到额头上,痛感再一次袭来她才真切地感受到星魂到底用了多大的劲儿,当时太疼了,都把她砸懵了。她望着有重影的嬴政,小声道:“我没什么大碍,就是头还有点晕罢了。”
嬴政轻声谴责:“你看你站都站不稳,再坐那辆车难保不会晕车。本来就是起步没多久就停了,你若是再晕车,回去不知道要几天。”
其实她很想说他先回去也可以,她不介意同星魂慢慢走,但一想人不能在同一时刻作两回死,已经得罪了星魂一次了,就别再开罪嬴政了,于是听话地点头应了,然后整个人又是一晃。嬴政扶稳她的肩膀,看着她仿佛神游天外般地把水袋杵在自己的脑门儿上,想起了她从前还拿鸡骨头丢过韩非,星魂砸她一下无非就是一脉相承的幼稚,于是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都多少年过去了还跟小孩儿一样打架呢,也就空长了年纪。”
果不其然,因为头晕加上马车的颠簸,烛幽很顺理成章地晕车了,也得亏嬴政的那一辆车减震效果好,她才稍微少遭了些罪。她迷迷糊糊地躺着问他:“我们走的这个路有这么不平吗?”
嬴政打开一卷新的竹简,抬眼瞄了她一眼:“是因为你不舒服。等战事了了,驰道修好就平了。”
“那可得快点儿了。”她嘟嘟囔囔地重新把眼睛闭上。
嬴政笑着“嗯”了一声,接着看送来的书简了。结果没过多久,烛幽就像虫子一样地拱到了他的身旁,仰躺着盯着他:“君上看的要紧吗?”
他看着靠在自己膝盖旁的脑袋,挑了挑眉:“怎么了?”
若是要紧事,嬴政就不会搭理她了,于是烛幽痛快地直说:“想睡觉,睡不着。”
“那要先停下来等你睡着再走吗?”
“不用。”
“那你想做什么?”
“君上能念念故事么?我听着听着就能睡着了。”
他失笑,伸出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莫非听孤说话很催眠?”
烛幽不为所动,仍执着地盯着他。
嬴政放下手中的竹简,将她身上的被子盖好,假作严肃道:“你这个样子按秦律是要受罚的。”
“为什么?”
“狐媚惑主,扰乱政事,还不该罚吗?”
“君上承认被我魅惑到了?”
“就凭你?”
“那既然没有魅惑到,为什么还要罚我?若是被魅惑到了,该被罚的也是君上才对。糖吃多了牙疼,难道要怪糖吗?糖只是糖,该怪的是没有自制力的人。同理,君上被我魅惑,怎么能怪我?应该怪定力不够的君上。”
他低头望着她吧嗒吧嗒的小嘴儿,手上用力将她的腮帮捏住,令她嘴巴嘟起来只能发出咕嘟咕嘟的怪声:“伶牙俐齿。那你就先自己躺着吧。”说罢松开了她的脸。
烛幽抬起手揉了揉腮帮,一脸平静中带点无辜。嬴政移开视线看了几眼未看完的竹简,片刻后没捱住她的注视,叹着气在她身边半躺下,撑着脑袋轻拍她的手:“看来孤得回去禁足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