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空荡荡的烛架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灯油,依稀能看出从前香火鼎盛时的模样。
灯架后是几株高大直挺的银杏,缀着一簇簇翡翠般嫩绿的新叶。
再往里,就是漆黑一片。
“没有人。”长昀低头说了句。
这是一处荒废了的道观。
阿韶连拖带拽地将满脸不情愿的魔族拉了进来,起因是那些修士虽拐了个弯,却是拐到别的道上去了,他便觉得自己福大命大,更加吊儿郎当起来。
气得阿韶一张脸阴沉沉的。
岁穗走过去,耐心地看了他两眼,平淡地开口:“放了吧。”
阿韶愣了愣,见长昀已将他手脚上的锁链去了,她满目愕然,“不、不是,就这么放了?”
“没什么用。”
岁穗转身,朝帝女观深处走去。
本想从他嘴里撬出些魔族的内情,但他如此不配合,那便没必要浪费口舌了,而他也没杀过人,他们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话不知怎的到魔族耳朵里就变了个意思,他瞬间不干了,快步追了上去,想将那女子掰过来问问清楚什么叫“没用”。
可伸出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肩,便被人从手腕处硬生生地折了起来,只听到“咔”的一声,他还没感觉到疼,腕骨便已断了。
又是这个冷着脸的年轻男人,他想都没想就推了一掌过去。
掌风凌厉,气势汹汹,都这时候了,他自然不会再藏着掖着,可他很快发现自己使出去的魔力像是泥牛入海,毫无波澜。
这人不知练的是什么功法,如此诡异。
还没等他想明白,另一只手便被一视同仁地折断了,他现在感觉到疼了,钻心的疼,顿时仰着头大叫起来,“哦嚯嚯嚯,疼疼疼疼!!”
“你大可以叫得再响些,马上那群修士便能过来了。”阿韶抱着胸,站在一边,凉凉地警告道。
“......”
魔族当即闭上了嘴,恼怒地剜了她一眼,一下一下抽着气,时不时便长嘶一声。
岁穗没去管他,只觉得长昀的脸色在接下那一掌后便变得不太好看,她带着询问的目光望了过去,长昀眨眨眼,对她摇了摇头。
没事。
阿韶不知从何处取了一盏灯过来,借着这点微弱的光线,岁穗看清了正中那尊帝女像。
秀丽明艳,温柔绰约。
果然是素辉。
“你们人族真有意思,统共两个像,一个那么美,另一个却那么丑,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大仇呢!”
魔族大约是手不疼了,开始四处闲逛说风凉话。
他很快便被阿韶揪着暴揍了一顿,只抱着脑袋,一边挨揍,一边小声嚷嚷:“我说错了吗你就打我!!”
阿韶已经懒得和他废话了,又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时没敢放开他。
岁穗抬眼看了看另一尊雕像,其实那魔族说的也不算错,只是能与素辉一起置在这帝女观里的,想想也知道是谁。
这尊侧放的女像虽然潦草到令人瞠目,但其后的石壁上倒也没刻什么诋毁之言,简短而空泛的生平中偶尔还会冒出像“柔嘉懋著”这样的溢美之词。
而曾经如影随形的“骄纵任性,嚣张跋扈”,如今已无人知晓,亦无人在意。
岁穗坦然地立在自己的石像下,沉默片刻后,徐徐开口:“怎么不走了?”
魔族在阿韶手中扭来扭去,却怎么都挣脱不开,他正欲破口大骂,一抬头便迎上了某道冷峻的目光,想到方才的断手之痛,他忍了忍,没好气道:“你们三个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要做什么坏事!”
谁鬼鬼祟祟?谁不是好人?
他倒挺会倒打一耙。
“你叫什么名字?”岁穗又问了一遍,相比之下,少了几分耐心。
“我干嘛——”话还没说完,便被人踹了一脚,魔族眼角猛抽,咬了咬牙,转过头愤愤不平地盯着阿韶,然后憋屈地接了下去,“哎行行行,木飞!我叫木飞!”
魔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进城做什么?”
岁穗继续问道,余光扫过长昀时,发现他的脸色依然不太好。
“我就随便转转......”木飞开始睁眼说瞎话。
“你不是奉命前来吓唬这城中百姓,让他们知难而退的吗?”阿韶瞥他一眼,凉飕飕地开口,“顺便还要看看灵脉中心在什么方位,等大阵破碎之日,你们一支好抢占先机。”
木飞满脸惊悚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结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竟然偷听!!”
已跟踪了一路的阿韶怜爱且嘲讽地冲他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