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动静不算小,却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关门闭户的依旧关门闭户,黑灯瞎火的依旧黑灯瞎火,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怕惹祸上身。
可从前的大邺,似乎并不如此冷漠。
岁穗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不着痕迹地转了转手腕,接着抬首看向那个偷袭他们的魔族。
“殿下!”
阿韶眉眼弯弯,拉着长鞭,将无法动弹的魔族拽了过来。
那是一只半人半鸟的奇特生物,身后拖着长长的羽翼,茅草一般的头发浓密且杂乱,半截短半截长,一字眉,眼瞳呈黄褐色,草织的衣衫松垮地套在身上,有一块没一块地遮着,四肢生着茸毛,同样是黄褐色,手脚还长着尖钩样的爪。
他没有挣扎,可能是知道挣扎也没用,只是凶巴巴地盯着眼前的三人,浑身上下都写着“桀骜”。
岁穗缓缓蹲下,月白的裙裾堆叠在地面上,片刻后,问了句:“会说话吗?”
回答她的是两根白生生的獠牙,宛如一只野兽,呲牙对着那些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存在。
阿韶挑了挑眉,眼疾手快地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凶什么凶!”
他顿时呲得更厉害了些,弓着身子朝前猛地一冲,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疯狂地想去咬阿韶,咬不到阿韶,就又去咬岁穗。
长昀半蹲在岁穗身侧,见状,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匕,冷冷地贴在那两根獠牙上。
他一个字都没说,甚至,连灵力都没有用,魔族却不敢动了,仿佛知道自己只要一动,那柄匕首就会毫不犹豫地扎拦他的嘴。
“听说,魔族若杀过人,眼瞳会变成赤色。”岁穗盯着他,淡淡地说道。
半伏在地上的魔族显然听懂了这女子的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成了赤瞳,意思是:对,我就是杀了人,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岁穗了然地点点头,添了句:“不过,若是修为高深的大魔,便可随意地改变瞳色......”
话没说完,那双眼就又变回了黄褐色,带着挑衅的意味。
“我骗你的。”岁穗站起了身。
阿韶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你——!!”
浑身上下只有嘴能动的魔族忍无可忍地从牙缝里蹦出这个音节,气得脸都绿了,他从未遇见过如此狡诈的人类,竟如此捉弄他!
“听得懂,也会说话。”岁穗低头看着他,若有所思。
耳畔隐约传来脚步声,像是有人来了。
这个时辰,来的人不是修士,就是兵士。
“你叫什么名字?”岁穗又问了句,见那魔族扭头对着另一边,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她顿了顿,不疾不徐地对阿韶和长昀说,“看来是问不出了,我们走吧。”
阿韶转了转眼珠,装模作样地问起:“有修士朝这边来了,留他在这不是等死吗?”
岁穗点了点头,径自向前走去,“他既杀过了人,自是要偿命的。”
“成,听殿下的!”
阿韶将长鞭收了回来,又随手下了两个封印,然后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跟上岁穗和长昀。
不是,他们竟然走了?
街尾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趴在地上的魔族张圆了嘴,难以置信地扭过头,他动了动手脚,依然被捆得严严实实,他又抬了抬背后的翅膀,像是压着千钧重担。
他干脆不挣扎了,掀着眼皮数着那三人的步子。
“一......”他们没有杀他。
“二......”应该也不会看着他死。
“三......”他赌他们一定会回头!
“呸啊!”他很快就数不下去了,赌赢了也就罢了,赌输了赔上的可是一条命,他是抽了疯了才会拿自己的命下注,“喂!喂!”
他惊慌地往回看了一眼,再拐过一个弯,那些修士就会发现他了。
真不赌了!
他没法逃,只能十分费劲地像条长虫一样在地上蠕动着,累得气喘吁吁还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喊他们,“喂——!!”
“没杀过人,真没杀过人我!”他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这会儿怂透了,索性一怂到底,才不算亏得太大,“快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岁穗往前走了几步,总算看清了那座规制奇特的道观。
丹楹刻檩,玉阶彤庭,黑沉的匾额上,“帝女观”三个鎏金大字在夜色中赫然醒目。
熟悉的笔迹让岁穗有些出神。
自认字起,她临摹最多的,便是父皇的手书。
“殿下,咱们救不救他?”
阿韶凑过来问了句,再不出手,他可真要交代在这了。她倒也不是突然善心大发,只是觉得以自家神君的性子,大约做不出这事。
“将他带过来吧。”
岁穗提步走进了那座道观,里面没点